第七章 弹丸与药
“吱————” 像是要故意损伤在场所有人的耳朵一样，金属和金属之间产生的高频率摩擦而带来的噪音瞬间充满了整个小店。 就连刚才开枪的那位黑衣人，此刻也不得不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 而这一切噪音的来源，全是因为他刚才朝着季寒叶开的那一枪。 但那一枪并没有击中季寒叶的头部，要问为何，那是因为—— 因为那发子弹，正被季寒叶的食指和拇指牢牢地捏在了中间。他的手上原本戴着手套，而现在因为子弹的原因，所以手套的皮已经破开了，露出了隐藏在其下的金属手指。 而这，也正是噪音的来源。 原来他的那只右手和右眼一样，也是机械的义肢。 不过，由于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所以几乎没人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刚才都说了。” 季寒叶一边摇着头，一边将手中总算停下来了的那枚子弹随意地扔到了柜台上。 “光靠那一把跟垃圾一样的枪，你觉得能做到什么？” 原来他的这句话并不只是说来好听而已。 因为他真的具备说出这句话的能力。 “啊……啊……”黑衣人看着那被扔在柜台上的子弹，一时间双腿有些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只是来抢钱的而已，哪儿想过会遇上这种等级的存在？ “首先出膛速度不足，其次冲击力不够，最后你手上的这种破烂充其量只是单纯的弹道武器罢了……所以想要应对的话，其实可以说是相当容易。” 这样说着，季寒叶打开了柜台的门，并走向了那被吓得坐在地上的黑衣人。 “哎……哎哎，你要干什么！”黑衣人见状，便立刻用手撑起了自己的身体，试图从这里逃跑。 但他的腿早已经软的不成样子了，所以即便手还能动，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你这么害怕干什么？”季寒叶走到了黑衣人的身边，然后蹲下身，用他那看不出眼神的义眼注视着他脸上的面纱，“穿上黑衣服，代表你不想引人注目，围上黑面纱，代表你不想让人笑话你的稚嫩……但这两者加起来，只会让你显得很蠢。” 说罢，他便用刚才捏过子弹的那只手，一把扯下了他的面纱。 在黑衣人的面纱下，是一张少年的脸庞，不过这张略显秀气的东方人的脸上却长着一双碧蓝色的眼眸，看来也许是个混血。 “真正的恶徒，是不会鬼鬼祟祟的穿着一身黑衣服然后让店里的人们举起手来别动的。”季寒叶摇了摇头，“因为能被称为恶徒的人，眼里只有他们自己的目标，并且为了这个目标，他们可以不择手段。” “所以如果你真的是恶徒的话，你也许应该走进来就直接对我连开三枪，然后再直接击毙那两个客人。”季寒叶的机械义眼转向了站在一旁的兄妹二人，然后又转了回来，“但你没有，因为你只是一个少年，或者说，至少你现在还是一个少年。” 黑衣的少年没有说话，他只是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季寒叶，眼神如同一只迷失了方向的羔羊。 “我刚才说你是个瘾君子，是个吸毒者，我想我应该没说错，对吧？”季寒叶注视着少年的脸。 少年依旧没有回答，但是却轻轻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你来抢劫的目的，是为了拿钱买毒品。”季寒叶继续注视着少年。 “我没有办法啊……我……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少年的脸色有些苍白。 与此同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指也紧紧地扣在了他的手心中，不断颤抖。 是戒断反应。 虽然不严重，但的确是。 “薄红槿。”季寒叶将视线转向薄红槿，开口道，“进一下柜台，帮我把柜台下面第三个抽屉里面的小药瓶拿出来。” “啊，哎？好的。”薄红槿意识到季寒叶在让她帮忙，便答应着走进了柜台。 然后，一个装着绿色药丸的小玻璃瓶被她拿了出来，并递到了季寒叶的手上。 “嗯。”季寒叶点点头，并倒了一粒药丸出来，递给了面前的少年，“吃了它。” “这个是什么……？”少年的表情稍微有些抗拒。 毕竟不管是谁，都不会轻易接受不明不白的东西，更何况还是药物。 “暂时让你摆脱戒断反应的玩意儿。”季寒叶的机械义眼转了一圈，“吃吧，我要是想害你的话，早在你开枪的时候我就已经杀掉你了。” 于是，少年这才接过了绿色小药丸，并一口吞了下去。 看的出来，药效启动的很快。 因为连一分钟都不到，那少年的脸色就恢复了正常，说话声音也稳定了不少。 “谢谢你，但是……为什么？”少年咳嗽了两声，并用感谢而疑惑的目光盯着季寒叶的那只机械义眼问道。 “为什么……啊。”季寒叶的眼睛转了转，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你不妨猜一猜？反正你现在大概也不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了吧，对了，先把你的枪给我。” “啊？好。”少年把刚才那把对着季寒叶的头部发射过子弹的手枪递给了他，然后思考起了刚才季寒叶扔给他的那个问题。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对不起。”但最终，他没能得出答案。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这也在我意料之中。”季寒叶摇了摇头，一边鼓捣着手里从少年处的破烂手枪，一边说道，“毕竟，如果你能知道的话，就不会因为想要抢劫而踏进这扇门了。” “不过也无所谓。”季寒叶把那把枪重新递给了少年，“你的人生还没正式开始，如果你因为今天的事情而能够自己领悟或者理解些什么的话，那就意味着你还有机会。” “哎……这是我的枪，要还给我吗？”少年用双手接过了那把枪，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当然，不然的话只凭你这脆弱的精神和身躯，要靠什么才能在这种地方生存下来？”季寒叶的眼睛旋转着，“我刚才只是帮你把这把破枪修理了一下而已，从你之前开枪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这把枪简直已经和废品没什么两样了，倒不如说只凭这样的东西就敢来抢劫，你还真是有自信没脑子啊。” “不，也许是你体内的瘾所导致的吧，总之——”季寒叶直起了身子，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少年说道，“拿上你的枪回去吧，别再吸毒了。” “可是我……我没有家。”少年的声音有些低落。 “那就去找一个！去创造一个！去发现一个！”季寒叶拉起了少年的身体，并摇晃着他的肩膀，“我不知道你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沦落到今天的这副模样，但是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如果你再有下次的话，就不可能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了。” “而你也别想指望我会给你更多了。”季寒叶放开了手。 “因为我能给你的，只是宽恕。但真正的救赎，你只能靠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