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阵
唐人街边缘，鳞次栉比的房屋层层叠叠的充斥视线，拥挤而杂乱的布满了整个街区。 站在狭小的街道中，三个打扮考究，看起来更像是去参加宴会的年轻人带着高傲的神情打量着四周，神色中不加掩饰的透露出厌恶。 “迭戈，这些黄种人真是缺乏美感呢，看看这些乱糟糟的屋子，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走进了拥挤的沙丁鱼罐头里。”一个有着一头棕色卷发、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一脸厌恶的抱怨。 相比一街之隔，充斥着艺术氛围与小资情调的意大利区，唐人街确实看起来杂乱无章拥挤不堪。但在历史上，华人社区的扩张历来就受到来自政府的强大阻挠。在1870年，就曾出台过一个旨在控制华人工作和住房的法案。另外，在1906年大地震中火灾烧毁了整条唐人街，可政府不但没有助资重建，反而想趁此机会将华人从这一地区彻底驱赶出去。 华人在西方世界中历来不受人待见，西方人一开始在对待华人时的做法和对待印第安人没什么不同，给一块小小的保留地，让华人聚集在这里自生自灭。但拥有古老文明和优良传统的华人和野蛮无知的印第安人终究是不同的。华人并不是没经历过文明的原始人，华人不会像印第安人那样被文明世界逐渐蚕食直到消失殆尽。在西方文明的世界里，只要拥有一小片土地，勤劳聪明的华人便能飞速壮大，等西方人意识到的时候，华人已经成为了一个庞大的群体，一个甚至可以威胁到他们主体地位的强大族群。 打压、排斥、歧视等一系列下作的手段在西方世界里层出不穷，所以虽然华人在旧金山已经算得上人口比例中占据多数的人种，但居住地却是最狭小的，在近百年的时间里，也只能偷偷摸摸的扩展到日落区就再也没法向外拓展。 既然横向不行，那么华人就只能在高度上做文章。因此唐人街的每一处空间都被利用到了极致，甚至是在华人文化中历来占据重要的地位的妈祖庙，居然是建在了洗衣店和理发店的屋顶上。 “塞拉，狮子来到老鼠的巢穴自然会让你感觉拥挤和凌乱。我们可不是来观光的，抓到那只讨厌的大老鼠，那么我们就能继续回到狮穴享受只属于狮子的荣光。” 初掌大权让迭戈?比安奇显得意气风发，一举一动都在模仿始祖恩佐?比安奇那种难以言喻的大人物风范，并乐在其中。 “迭戈，这地方有些奇怪呢，我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我的方向感。”一个看起来相对沉稳些的金发年轻人皱眉提醒。 迭戈?比安奇轻蔑的点起一根烟：“利奥，老鼠要摆脱猫的追捕，总是会把道路尽量搞的复杂点，但我想再复杂的迷宫也不会难倒你。” “我尽量。” 被唤做利奥的年轻人并没有给予肯定的答复，这让迭戈有些不满，但考虑到这是他初掌大权后的第一次行动，他并没有让心中不满表现的太过明显。 但很快这三个高傲的意大利就遇上麻烦了，在往唐人街内深入了一段距离之后，利奥感受到环境对方向感的干扰越发严重，并且一股突如其来的迷雾开始弥漫，让整个唐人街都笼罩在烟雾缭绕之中，哪怕以他们远超常人的非凡视力，不过只能看清周遭不过十米的范围。 “利奥，我们已经走了接近二十分钟了，正常情况下我们都该走出这个街区了，可是为什么我感觉我们离那道该死灵性龙卷还是那么遥远。” 弥漫在四周的浓雾让迭戈开始烦躁起来，他抬头看向似乎就在不远处的灵性龙卷。明明有那么明显的地标指示，可是距离却似乎并没有缩短，那感觉就好像那道灵性龙卷在不停的移动一样，可若真是如此，那么他们现在应该快要穿过整个街区，但看四周的景物却并不是如此。 “有人在这里布下了很奇怪的魔法阵。”利奥敏捷的攀上街边一栋楼的二楼，发现屋主正在熟睡，一切都很正常，并不是幻觉。 “四周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幻觉。我在附近也留下行进标记，这证明我们确实是在向着那个方向走，但为什么结果会是现在这样，我也想不明白……”利奥眉头紧皱，面对这种完全超出他理解范围的魔法阵，他有些一筹莫展。 “利奥，你既然说我们并没有被幻觉干扰，那有没有一种可能。”美貌的塞拉抬起头，指向空中盘桓的灵性龙卷：“我们一直是以它作为路标来走的，有没有可能是我们的眼睛欺骗了我们，真正的幻觉是挂在天空中的它？” “你说这灵性漩涡是假的？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感受到了庞大的灵性聚集，这难道是假的？”迭戈烦躁的怒吼，他已经没办法再假装出始祖那种骨子里的高贵和镇定了，他不能忍受自己的第一次行动就遇挫，甚至连对手的样子都见不到。 “你说的这种可能我刚才也想过了，可就像迭戈说的那样，灵性不会骗人。这里的灵性浓度提高了至少五倍，而且我的血核也将灵性指向灵性漩涡所在的方向，这和我的眼睛是一致的。所以……”利奥顿了顿，慎重的面向迭戈：“迭戈，我开始觉得我们进入了一个陷阱，对方早就布置好了一个神秘的魔法阵，就等着有人闯进来。而我们……似乎成了那只被诱饵吸引贸然闯进陷阱的老鼠。” “老鼠！我们怎么可能是老鼠！”利奥的形容让迭戈勃然大怒，他无法忍受高贵的自己居然被人视作猎物的轻视感，哪怕他的始祖恩佐不久之前才告诫过他‘在黑暗中他们不但是猎手也是猎物’这种箴言。 “布置血魔法阵，我就不信这些低劣的黄皮猴子有胆子狩猎高贵的血族。”迭戈粗鲁的拉开了紧扣着名贵领带的领口，这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解除了某种束缚一样开始变的狂野。 “血魔法阵？你确定？这不是战时，我们这么做是违反了隐世条约的。”看到迭戈的情绪明显有些失控，利奥谨慎的提醒他们已经遵守了数百年的隐世条约。 “去他妈的隐世条约，就因为那些老家伙的懦弱，我们才失去了美洲的心脏纽约，甚至失去了布鲁克林，让那些粗暴的狼人站在了我们的头顶上。看看同样遵守隐世条约的巫师，他们只能龟缩在俄亥俄州那种乡下地方，在克利夫兰给人算命。我们是高贵的血族，我们天生高贵，我们不可能再放弃湾区，难道你们真的想跟着老家伙们去德克萨斯州放牛吗？”迭戈将一袋子红宝石丢给利奥：“按我说的做，利奥。别忘了，从现在开始，老宅的最高执掌者是我，这里的一切我做主。” 神情复杂的捏着手中的一袋子红宝石，利奥沉默了片刻只能点头：“是，大人。” 深陷迷阵中的三人并不知道，其实就在他们身侧不远处一栋楼的屋顶上，林修远正如藏身于黑暗中的幽灵般默默的注视他们，而身躯庞大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黑狼犬则忠心的守护在他左右。 对迭戈等三人造成巨大困扰的浓雾完全无法阻挡林修远的视力，甚至还对他的视力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增幅，使原本稍稍有些近视的他可以轻易的站在远处就能观察到迭戈等三人的一举一动。除了借用云遁增强了视力之外，风遁的作用还增强了林修远的听力，使他哪怕站在百米远的地方也能听到三人微弱的心跳声。 在迭戈等三人踏入唐人街开始，林修远其实就已经跟着他们了。能够利用阵法藏身，偷偷的近距离观察其他的通灵者对于林修远来说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实验。通过观察，他发现这三个疑似吸血鬼的家伙果然是来自欧洲的血族，而他们的身体构造其实也与正常人有些许不一样。 从外观上看，他们或许和常人没什么不同，该有的器官一样不缺，也没有传说的长尖牙和蝙蝠一般的肉翼。但借用云遁、风遁对自身视力和听力的增幅，他发现这三个意大利人的体温要比常人的正常体温低上两度左右，这让他们的皮肤看起来比正常白人更加白皙，显示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另外他们的心跳也比常人要微弱。总的来说，这三个吸血鬼让林修远感觉他们的身体构造更像是冷血动物和温血动物之间的过渡阶段，当然假如能有一个活体样本让林修远仔细研究的话，一定会有更惊人的发现。但就目前来说，林修远感觉自己还不够强大，眼下他还不想招惹吸血鬼这个庞大的族群，所以避免冲突是他现在的首要目标。 可是，当他看到对方开始割开手腕放血，在地上用自身的血液和红宝石绘制六芒星魔法阵的时候，他便意识到冲突可能在所难免了。 利用天、地、风、云四遁，林修远把整个唐人街变成一个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迷宫。天遁利用光影影响了迭戈的视觉，就如塞拉所说的那样，天空高挂的灵性龙卷确实是一个误区。它确实存在，但是却并不在他们所看到的方位。地遁影响了他们的方向感，林修远用阵法改变了地球磁场磁力线的运行，所以迭戈等三人其实一直是在向反方向走，就如他们自己认为的左边，实际上却是右边。所以，林修远完全是在真实的场景下让他们自己的感觉在欺骗他们自己。再加上风遁和云遁的配合，以及灵性的定向指引。只要林修远愿意，他甚至可以将这三个吸血鬼在阵中困上一辈子。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其他的超凡力量破坏他的阵法，而现在那名叫利奥的吸血鬼，显然就是在布置一个吸血鬼的传统魔法阵。 “本不想让你出场呢，现在看来，只能早早的让你上场了。”林修远苦笑着拍拍身边威武雄壮的黑狼犬，暗自庆幸自己早早的布置了鬼遁，可以发挥出黑狼犬这个阵法守护者的真正实力。而若是它败了，以自己目前比普通人还弱上不少的身体，只能任由这三个吸血鬼蹂躏了。 出于对黑狼犬的战斗力心里没底，林修远在利奥的魔法阵破坏阵法平衡前就早早的离开，回到阵核所在的古玩店，对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战斗做进一步的准备。 与此同时，在唐人街街心的空旷处，利奥已经将血魔法阵布置完成，塞拉与迭戈则作为护卫者守在利奥的身旁防止有人突袭。 忽然，守在外围的塞拉敏锐的抬头，漂亮的湖蓝色眼眸闪耀起猩红的血光，警惕的注视着一个方向。 “那里有什么东西……很强大……很危险……”塞拉如母豹一般半蹲下身子摆出攻击的姿势，天生对于危险的直觉让她感受到了威胁。 迭戈、塞拉、利奥的三人组实际上是血族传承千年以来最为标准的三人战斗小组配置。迭戈作为队伍里最强大的存在，担任的是攻坚者的角色。对危险以及环境变化最为敏锐且战斗风格偏向于灵巧的塞拉是侦察者，而熟悉各类血魔法与魔药学的利奥是具备一定战斗力的辅助者。借助这种三人组合对战斗力和战斗风格的完美配合，血族一度力压战斗风格单一的巫师和狼人成为欧洲黑暗世界的王者，在欧洲是唯一可以正面抗衡教廷审判者和圣殿骑士的通灵者势力。 在这样一次对陌生势力的试探行动中就派出一支完整的血族战斗小组，迭戈其实并不如他表现的那般鲁莽。尤其是当塞拉做出警示之后，迭戈猛的撕开会影响其一定行动力的外套与衬衫，露出只穿着健身背心的精壮身躯。拔出腰间倒插的两把近四十公分刃长的锯齿弯刀，迭戈示意塞拉后退，顶到了整个战斗小组的最前方。 “我要启动血魔法阵了。”利奥神色凝重的望向迭戈。 “动手。”迭戈低沉的下令。 得到命令的利奥凝神驱动灵力，手中指甲大小的红宝石立即闪耀出猩红的血光。恍若幻觉，地面上用利奥鲜血绘出的六芒星魔法阵如同活过来一般，一道道血液在猩红的血光映照下缓缓流动。 蓦然，一股莫名的波动以魔法阵为核心如地震般向外辐射，原本整齐的磁力线顿时变的纷乱。 “来了！~” 游离在外围的塞拉高喊着示警，迭戈闻声顿时踏前一步，双刀交错着架在身前，防备着来自浓雾中未知对手的冲击。 但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亮起幽绿色火焰的方向并不是迭戈直面的方向。在塞拉那充满了震惊的目光下，一道巨大的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雄壮身躯从她不远处的浓雾中凶猛的冲了出来，直扑向正启动魔法阵的利奥。 利奥其实在魔法阵启动时就一直紧张的戒备着，当察觉到危险时，他几乎下意识的侧身闪躲。 嘶！~ 仿佛空气被撕裂的锐响声与利奥擦身而过，还没感觉到痛，三道半指深的伤口蓦然撕裂了他身上华贵的礼服，从他肩上裂开一直延伸到左胸的位置。 “利奥！” 察觉到事情不对的迭戈飞身扑过来营救，但还没等他与来袭者有所接触，那巨大的身影便已钻入浓雾中不见踪影。 “塞拉！你在搞什么！”扶住遭到重创的利奥，迭戈愤怒的咆哮。 “我……”塞拉茫然的看着迭戈，感觉四周的浓雾似乎聚集的越来越浓郁。 塞拉畏惧的退回到迭戈身边，神情惊惶的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感觉告诉我危险就来自我所指的方向，以前从没出过错，我也不知道怎么……” “不是塞拉的错，是对方太强了。”肩上的伤痛让利奥便的极为虚弱，他无力的望着四周滚滚而来的浓雾，皱眉道：“我在启动血魔法阵时就感觉到了，对方在唐人街布置了一个我们难以想象的巨大法阵，把这里完全布置成为了他的主场。在这里，我们眼睛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有可能是假的，我们的感觉也被扭曲了，最重要的是我们方向感遭到的干扰。就像塞拉刚才那样，她明明感觉到敌人来自那里，可实际上在这个巨大法阵的影响下，她的整个方向感都是错的。” “有这么神奇的魔法阵？他的……他的覆盖范围能有这么大？”迭戈很震惊，因为就利奥的描述来看，对方在魔法阵方面的造诣甚至远远超过了女巫这个他们在黑暗世界的老对手。 “对方很强，比我们预计的要强的多。”利奥捂着自己的伤口，他感觉到伤口中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正在削弱自己的灵魂，这让他感觉到恐惧。 “迭戈，我的血魔法阵只是撬动了这个巨大魔法阵的一角而已，目前只有在我血魔法阵覆盖的区域我们的感知是正确的，但只要离开了血魔法阵的覆盖范围，我们就危险了。而要对抗这么庞大的魔法阵，我们至少需要调动整个老宅的力量。” 动用整个老宅的力量，这个答案让迭戈感觉绝望。虽然就名义上来说，目前他已经是老宅的最高掌权者，有权调动整个老宅的力量。但毕竟始祖恩佐还未离开，整个老宅里目前还没多少人将迭戈视为真正的领导者。一切还需要时间，迭戈必须建立起足够的威望才能真正掌控老宅的力量。换句话说，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力动用整个老宅的力量，只要他敢这么做，甚至不需要始祖恩佐发话，老宅里的很多人就会将他驱逐，而他也将失去现在这来之不易的崇高地位。 “迭戈，我感觉那个强大的存在又在靠近我们。而且……”塞拉原本美丽的脸庞已惊恐的有些扭曲，她颤抖着提醒：“我感觉我们的周围多出了无数的敌人，它们虽然不如刚才那个东西那么强大，但是……但是我感觉它们有能力杀死我们。” 塞拉的话让利奥猛然直起原本因痛苦而有些佝偻的身子高喊：“迭戈，这是个陷阱，你还不明白吗！” “……” 迭戈痛苦的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才长叹着下令：“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