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平等
永州 云凡牵着一只已满脸生无可恋神情的云鸟, 带着花莺莺小朋友, 朝永州城门。 从飞鹤宗到永州的路程, 他们只飞了一小段, 剩下的路都是靠走的。 没办法, 主要是咕咕肚子里的泻药药效还没散完, 一路飞一路拉, 没飞到一半就虚脱了。 一路风尘仆仆, 走得云凡的白袍都变成了灰袍, 污渍洗都洗不掉, 当他终于看到永州城的城门, 一种横渡荒漠, 终于得见人烟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拦下一辆停在城门的马车, 决定到邬家之前坚决不让脚落地了。 累。 如是半个时辰, 云凡带着花莺莺来到邬家门前。 “二小姐去江坡了。” 苏管事恭恭敬敬的迎了上来, 朝着云凡拱手: “云仙长赐予的‘缝纫机’真乃神物, “这三个月来……” “行了行了,别拍马屁。” 云凡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有些郁闷地望着苏管事:“你家二小姐去江坡干什么?” “自然是……” 苏管事回忆了一会,模仿着邬二小姐的语气: “嗯,邬二小姐说,她要‘从一个德不配位的家伙手中夺回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哦豁,帅气。” 云凡叹了口气: “我在你这儿住两天,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云仙长下榻此处,是永州邬家的荣幸啊!” 苏向明大喜过望,连连拱手。 “这么着,苏管事,你再帮我个忙,可以不。” 云凡点了点头。 苏向明板正了脸: “云仙长说的这是什么话! “您对邬家有大恩, “我又是邬家的人, “您让我帮忙, “就是刨去了我这老家伙的命, “我也不会推辞!” “苏管事,你言重啦, “其实就是请你保密, “不要让我来到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 “我现在身份有些见不得光…… “正好,你家二小姐去了江坡, “我也不敢在这儿待得太久, “我修养两天就动身去找你家二小姐, “这事儿你不要让别人知道,可以么?” 云凡说道。 “云仙长,您……您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苏管事有些欲言又止地说道。 “算是麻烦吧…… “所以请你好好保密。” “请仙长放心,小的一定守口如瓶, “也会管好下人的嘴巴。” “那多谢你啦。 “先给我空个房间出来吧, “你不知道我们路上吃了多大的苦头…… “我倒是没事, “小姑娘快支撑不住啦。” 云凡哈哈一笑,把花莺莺推到身前, 左右开弓将花莺莺小麦色的嫩脸蛋捏向两边,将那副满是疲惫、困倦的表情捏成了搞怪模样。 “好、好,请跟我来—— “邬家西厢房一直给云仙长备着一间客房, “时时有人打扫, “不给任何人住的。” 跟着苏管事进了邬家大门, 云凡带着花莺莺朝邬家的客院去, 眼角余光无意中瞥到花莺莺眼中似乎藏着心事, 稍微思索, 便伸手揉了揉花莺莺的脑袋: “小莺莺,嗯…… “虽然这会才过了大半年, “还没到你爹的忌日,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 “明天咱们去给你爹扫扫墓怎么样?” 花莺莺抬起头, 满是疲惫的眼神中浮现出两分神采: “唔,好…… “谢谢主人。” 云凡又揉了揉花莺莺的脑袋, 默默在心中感慨: 正出神, 忽然, 一阵接连不断的高声呵斥从途径的倒座房传了过来。 “我让你清晨早起,你倒好,睡了个日上三竿! “老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随着呵斥声出现的,还有一阵清晰的鞭子鞭挞声, 以及一个年迈的老人, 痛苦的呻吟。 倒座房贴着大门, 也是通往西厢房的必经之路, 这不小的动静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苏向明朝云凡歉意一笑: “抱歉,云仙长, “一个小管事, “呵斥下人, “希望没有扰了云仙长的心情。” “无妨的。” 云凡摇了摇头, 面色依旧平静: “继续带路吧,我们俩都累了。” 苏管事不再言语, 转回头去, 领着二人穿过二门、内院, 将云凡的云鸟咕咕栓在马厩, 随后带着二人去到西厢房, 专为云凡预留的房间。 “您有什么吩咐,可以去东厢房,或者正房, “一般都会有人的。” 苏管事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主人……” 花莺莺忽然轻轻拉了一下云凡的袖子: “那个老爷爷,好可怜……” 云凡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是很可怜啊, “这把年纪了, “难免有些老糊涂嘛, “实在不应该这么苛刻。” “主人也觉得那个老爷爷好可怜吗? “那,主人要帮一下那个老爷爷吗?” 花莺莺好奇地说道。 “我帮他…… “我帮他倒是很简单, “只要把他买下来就可以了。” 云凡笑了笑: “但是我把他买下来, “那个管事还会再买一个回来, “被买回来的那个依旧会被欺负; “这样买下那个老爷爷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这样的人, “全九洲数不胜数, “我救不完的; “而且比他过得更难的比比皆是, “你刚才在城外应该有看到流民…… “他们都吃不饱穿不暖的, “相比起外面的世界, “他在邬家虽然遭受鞭挞, “好歹能活下去。” “哦……” 花莺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又轻轻抓着云凡的衣角: “那,主人,如果我也睡到日上三竿, “你……你会不会……” “莺莺,我们是平等的。” 云凡朝花莺莺望了一眼,忽然说道: “至少在我这里,我们是平等的, “没有主仆之分, “我让你叫我主人, “也只是我的恶趣味…… “我不认为人有高低贵贱之分, “所以我没有权利对你做出任何侵犯你人身权的惩罚, “嗯,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扣你工钱。” “扣、扣工钱?” “嗯…… “说起来,你给我的八宝草汤里放破元草, “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这事已经够得上扣工钱了, “一路风尘仆仆的, “没时间和你计较, “正好现在有时间, “咱们谈谈你工钱的事儿…… “你这个月工钱要扣掉百分之二十, “也就是四百文, “不介意吧?” “嗯、嗯……” —————— 次日 永州邬家院子后的荒地 花莺莺跪在一座孤零零的坟前, 一张一张的烧着纸钱。 “爹爹,我来看你啦。” 她默默地烧完最后一张纸钱, 朝墓碑轻轻磕了一个头: “莺莺过得很好,请爹爹不要挂念, “主人对我很好,很温柔, “没有欺负我, “莺莺犯了错, “也没有打我骂我…… “请爹爹保佑女儿诸事顺利, “保佑女儿平安健康…… “也…… “也请爹爹保佑主人诸事顺利, “平平安安……” 说着说着, 花莺莺的脸悄悄变红, 头伏得更低了些, 声若蚊呐: “还、还有, “请爹爹保佑, “保佑我和主人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