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闭目钓鱼养精神
池州·半草涧 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巨大的深潭边,湖面激荡,韩临渊盘腿坐在湖边的巨石上,持一把粗制鱼竿,静静的等着鱼儿咬钩。 他会些不少法家的奇门秘术,如果真的用起来,想在潭水里抓鱼,也不会多难,现在非得用钓竿,更多是想打发时间罢了。 他双目微闭,用的是“闭眼钓”。这种钓法,不用浮漂,不用眼睛,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手感上。 早些年,他活泼好动,时常静不下心来,非派的“闳逸师父”时常和他一起“闭眼钓”,用来磨练心性。 自闳逸师父在“睦王宫变”丧生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用过这个静心的办法了。(闳逸师父,见五卷第一章) 韩临渊身边除了鱼篓,还有一个同样是用藤条编成的篮筐,里面装着些野菜、山菇、果子,数量不多,种类却不少。 鱼篓和篮筐都是他闲来无事编出来的,手艺很是粗糙,野菜蔬果也都是山里采的。毕竟要长期在半草涧居住,大山深处,很多东西得要自己动手。 这话就得从梁啸云去世开始说起了。 韩临渊和梁珍儿将梁啸云埋葬之后,梁珍儿非要给奶奶守孝百日。 韩临渊身中“血奴蛊”,只能唯命是从,陪在她身边。 两人第二天下山一趟,在最近的村落里买了些粮食,又简单的准备了些香蜡白布,纸钱元宝,之后就再也没有下山。 梁珍儿这几天性格大变,一方面是至亲去世,心情沉重;另一方面,奶奶离开,让她变得十分没有安全感。 从小到大,她只要听奶奶的话,奶奶心思剔透把一切都算计好了,自己只要把事情按照奶奶的吩咐办好就行,没有需要自己花心思的地方。 梁啸云是人精,什么事情都看得透彻,什么计划都想的周密;梁珍儿被保护的无微不至。 可现在不一样了,两人短短在村落里的半天,让她惊出一身汗。 韩临渊的一举一动,在她眼里都是潜在的“阴谋诡计”。 她害怕韩临渊有什么花花肠子她看不出来; 她害怕韩临渊用她看不懂的办法向外求救; 她害怕她们的行踪被别人掌控,自己再应付其他的人。 所以她用近乎明示的方法,暗示韩临渊不要自己去村子里,好好呆在半草涧和她守孝。 也正好利用这百日时间,她能有些空闲可以去思考以后的路和怎么“驯服”韩临渊。 至于韩临渊,这几日表现的极度配合,不光是言听计从,更是对梁珍儿有着无微不至的照顾。 帮她布置灵堂,照顾她的饮食起居。韩临渊心思细腻,总能让她感觉被关照和安心。 因为梁啸云去世而失去的安全感,似乎在这几日慢慢的被韩临渊的一举一动弥补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两日韩临渊蛊虫发作的时候,她几乎每次都没有犹豫,立即解毒,当做褒奖。 总想着,韩临渊身中血奴蛊,离开她之后,三日内必定毒发身亡;如果韩临渊有任何不轨,她也可立即催动血奴蛊。 依仗着这些东西,她才略微安心些。 韩临渊正在闭目钓鱼,忽然他猛的抽出鱼竿,可鱼钩上空空如也。 脑海里的千百种思绪不断涌入,实在是难以完全集中精神在钓鱼上。 他重新抛竿,再次闭目,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也不知道李秉的真气疑症怎么样了,非派有没有人查到我的踪迹。 梁啸云说,三日没有梁珍儿的血来解毒,必定毒发;虽不知真假,可也不敢冒然拿自己的生命去赌,万一三日真的解不了毒…… 在村子里买粮食时,用了刻有非派印记的铜钱,不知道能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原本还有些别的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无奈梁珍儿实在看的太紧了。 老妖婆死后,还心想着小姑娘没有人从旁指点,摆布他应该并不难,慢慢让她对我产生依赖。 可我可能等不到百日了。今个才是头七。梁啸云死后的这几天,体内的蛊虫一共毒发过两次。 每一次的症状都比上一次变得更猛烈。这蛊虫比我想的要厉害的多,梁啸云说把人控制成傀儡,看来也不是无的放矢。 我能扛过去吗?恐怕……” 韩临渊不敢再细想,原本他应对蛊虫的信心满满,可是这几次发作,他的信心越来越薄了。 “我以前很少练气,真气修为虽然不多,但根基还算扎实;可这一次次毒发下来,今日居然连简单的术法也很难催动了。 除了真气,这蛊虫每次发作,也让身体变得更虚弱。昨日劈柴,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居然累的气喘吁吁。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近两次蛊虫发作,痛痒症也一次比一次更难受。身体虚弱,连意志也不够坚强。 上一次发作的时候,自己的意志松动,居然想也没想,开口想求梁珍儿快些解毒。 虽然出口之后立即后悔,但这已经是意志松动的迹象。 身体和真气的底子都被蛊虫侵蚀干净,恐怕再发作几次,就会彻底沦陷,进而习惯这种奴役关系。 靠意念硬抗,终归不是解法! 更有梁珍儿解毒之后,自己身体产生的愉悦和畅快的感觉,甚至让我有些盼着毒发。 自己以前也是谦谦君子,风华绝代。想象毒发的样子,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变成一个任由她摆布的废人。 多亏了梁珍儿心思简单,她什么也没做,自己应付这个蛊虫的效果已经艰难;如果她再有些手腕,将更难对付。 难怪梁啸云敢说,这毒世界上没有人能挺得住。” 韩临渊依旧闭目,内心的想法一层一层的推进。 整整一个时辰,他一动不动,像一座石佛。 水面忽然荡出一层涟漪,韩临渊猛的拉钩。一跳硕大的青鱼被他拎到半空中。 他一把抓住鱼头,也不解钩,掏出袖子里的石制匕首,一刀切掉鱼头,对着鱼腹剖开,扯出内脏,随手扔在水里,随后挂了两侧的鱼鳞,将剖好的鱼在水里涮了涮,丢入鱼篓内。 他看了看这个打磨良久的石刀,确实已经足够锋利。 韩临渊随手将小刀藏入袖中,提着鱼篓回了半草涧的院落。 梁啸云的房间已经被布置成了灵堂,堂内挂着白布,正中放着牌位,一个木盆中,供着两根拇指粗的白蜡,三根线香已经烧到了尽头。 原本按梁珍儿的要求,灵堂应该比这风光些,只不过山野村落里简陋,她也不敢让韩临渊去集镇县城,只能暂时买到这些东西凑数。 梁珍儿将即将燃尽的线香拔出,重新点了三只新的插好,回到堂前,跪在草垫上,磕了三个头。 她一身素白,愁容惨淡,脸上还有两道黑黢黢的泪痕,像是反复哭过几次。 “你今日想吃什么?我钓了一条青鱼,不算肥,但是很新鲜,可以煮汤,也可以烤来吃。”韩临渊没有将鱼和山菇果子拿进灵堂,只是倚着门廊,显得极为放松。 “今个是奶奶的头七,按规矩,我只能吃寒食。你自己吃吧。”梁珍儿冷冷的答道,有气无力。 悲伤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情。 “你这要天天熬着,身体要吃不消了。你奶奶也不愿你这么对自己。” 韩临渊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两个野果,放在梁珍儿身边,又道: “你先吃一些,我给你煮个鱼汤,你一天没吃东西,汤汤水水的,胃里也舒服些。” 说完也不管她,提着一篮子蘑菇野果,拎着鱼篓,一个人走入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