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东宫
皇宫,东宫。 太子书房。 当朝太子宁知易合上了摆在面前的一道奏折,他揉了揉眉头,屏退了身后为他打扇的两名宫女,双手撑着扶手,有些艰难的将他那肥胖的身子从椅子中提了起来。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的额头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甚至还静立了片刻喘了几口气。 他迟缓的走到了茶桌旁,看了看坐在桌旁的皇妹宁楚楚,露出了一抹宠溺的微笑。 “今儿怎么有暇来看看哥。” 宁楚楚看着皇兄的视线里隐隐有些担忧,“你……这朝中的事既然有姬丞相在处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多活动一下,再不济就在这东宫走走也是好的。” 宁知易悠悠一叹坐在了宁楚楚的对面,“其实,姬丞相给我的这些奏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事……大事我这个当太子的却并不知道。” “不过,从这些小事中也能看出一些大事来,比如今岁秋收在即,各地呈上来的匪患相比去岁少了一半。” “这便说明今岁的秋粮总体上应该是丰收的,至于最后能有多少进入户部,这就能看出他们的胃口究竟有多大!” “煮一壶茶吧……” “另外,比如前些日子就报上来的越国的那位韦玄墨韦老夫子,他率领越国学子前来宁国,文书上写的是两国文化交流,对此,我的看法却有些不一样。” 宁楚楚煮着茶,这时抬眼看了看宁知易,“有何不一样?” “我想啊……其一,韦玄墨是越国帝师,不仅仅是越国当今皇上的老师,他还是越国当朝太子的老师!” “你的丽镜司前两年不是从越国传回过一些消息么?韦玄墨深受越国皇帝重视,越皇赵允之知人善任,是个雄才大略的帝王。” “我以为韦玄墨此来宁国,参加文会是假,一探宁国虚实是真!” 宁楚楚一惊,在宁国三百余年的历史中,与东边的越国一直交好,从未曾发生过一次战争。 太子哥哥如此说,莫非越国也在窥觑着宁国? 而今宁国采用了最下乘的和亲手段去平息漠北的大荒国之乱,因为西域的西夜国正在厉兵秣马虎视眈眈。 如果西夜国再次东进,越国在这时候举兵西来…… “所以父皇回来,就是为了和韦玄墨见上一面?” 宁知易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毕竟当年韦玄墨在京都呆过一年,还在太学院当过教习。” “可此一时彼一时!” “这就是我猜测韦玄墨来宁国的第二个原因。” 宁楚楚手握茶壶问道:“还有啥?” “昭化三年那件事!” 宁楚楚手里的茶壶“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碎成了渣。 昭化三年,皇上下旨,斩杀辅国大将军、上车候卢战骁满门。 卢战骁的母亲,便是越国当今皇帝的亲姑姑! 当然,昭化三年时候卢战骁的母亲已经去世,所以这件事发生之后,从越国得来的消息是越皇赵允之仅仅闭门沉思了一天。 而今二十年过去,在这二十年的时间里,越国和宁国之间依旧如初,似乎根本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昭化三年事件就此成为了一段尘封的往事,同时被尘封的还有另一些事—— 其一,卢战骁的妹妹卢秋霜卢皇后在昭化三年秋诞下了一个儿子,他本应该是宁国最名正言顺的太子! 可他却在满月时候失踪了! 那是一个冬天,京都大雪。 宁国皇后卢秋霜因儿子失踪悲痛之下悬梁自尽! 那时,太子哥哥降生,昭化五年,父皇立哥哥为太子,立母亲为后。 其二,父皇真正心爱的女人依旧是卢皇后,所以父皇一直不喜太子哥哥,直到母亲因为生自己的时候难产而亡,在临终时对父皇说了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父皇才对太子哥哥好了一点。 也只是一点。 他依旧不喜太子哥哥,却并没有废黜太子哥哥东宫的地位。 而更为严重的一个后果是,父皇自昭化五年始,开始醉心于问道长生,渐渐疏远国事,至昭化七年开始修建长乐宫。 至此,宁国的大权旁落,几乎被姬丞相一手把持。 宁国的国力也因长乐宫巨大的耗资而江河日下。 这些过往的故事,宁楚楚当然没有参与,那时候她尚未出生。 但丽镜司有记载,她详细的看过那段往事。 此刻太子哥哥忽然提到昭化三年那件事,她顿时失态,甚至不顾及溅出来的滚烫的茶水烫伤了她的小腿。 “你的意思是……越国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宁知易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仅仅是我的猜测,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 “对了,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宁知易转移了话题,宁楚楚却依旧在想着昭化三年这件事。 “如果他活着,也该二十岁了。” “在丽镜司的秘档中出现了一个人,他叫温煮雨,但仅仅就出现了三次。” “一次是昭化三年春卢战骁满门被灭之后,当时的太傅李春甫带他去过一次宫里,见过一次卢皇后!” “第二次是他于昭化四年春离开了京都,去了广陵城,修建了那处煮雨小筑。” “最后一次是昭化十年秋,煮雨小筑灭门惨案……这件事是鱼龙会做的,姬泰肯定知道些什么!” “但在丽镜司的秘档中,却并没有写这温煮雨究竟是死是活……我觉得,这个人恐怕和卢皇后的儿子失踪有极大的关系!” 宁知易一怔,那两道稀疏的眉头一蹙,“既然温煮雨是李春甫带去宫里的,那李家……” 宁楚楚忽然站了起来,“对,李家!李家定有蛛丝马迹可查!” “你先别急,这些年来姬泰没有对李家做什么,我倒是认为李春甫就算真知道什么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对了,李家三房的李辰安到了京都,这小子很不错,在南门说的那些话为兄感触极深。” “你不是说任命了他为丽镜司广陵州的绣衣使么?啥时候带他入宫,为兄很想见见他。” 宁楚楚脸蛋儿微红,“可那时我是女扮男装去的。” “这有啥,他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就说是你是你的妹妹不就行了?” 这话有些绕,宁楚楚听懂了。 她的眼睛忽然一亮,“对呀,我这就出宫去见见他!” 宁知易极有深意的一笑,“你是担心父皇的那道旨意?” 宁楚楚抿了抿嘴唇,“这肯定是姬贵妃那女人的狠毒主意!” “这一关,他不太好过啊……呆会凉快一些,为兄去那小黑楼见见长孙先生。” “谢皇兄!” “你……你要注意一下身份!” 宁楚楚脸蛋儿又是一红,言语有些悲戚:“我知道,所以我真的很羡慕钟离若水。” 她却不知道此刻的钟离若水就像一只发了疯的母老虎! 钟离若水去了定国侯府,才知道奶奶并没有叫她去一趟。 那一瞬间,她的心比那一盆掉在地上的冰还要凉! 她知道母亲是故意将她支开。 那母亲会对李辰安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