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宇宙宿命其二
狂舞的闪电，凶暴的落雷，以及一双双缄默无言的冰冷眼眸。 远古之灾，千年血祸，远古阴影，那些记录历史的文员，那些文质彬彬的哀怨灵魂，将编年史中那些终极的丑恶与污秽统统抹去，只停留在人们的道听途说中，反而更加惶恐，更加惊惧，不能直视，哪怕连一眼也不能为之一瞥的极致之恶。 然而，狄格远远要比这些，来得更加猛烈。 在他成为一个哥布林之前，他首先是一个……究极的邪魔。 人间…… 在这罪恶的污秽不堪的动物园，所有正在低吠，尖叫，嘶鸣，乱爬的豺狼，虎豹，猎狗，蛇蝎，猪猡和各种怪物之间。 却有一头野兽更丑陋，更狠毒，更卑劣。 狄格恢复了昔日的尊贵与优雅，佝偻的背挺直起来，凄凉的独眼中，是蕴含着整个宇宙的忧郁。 它不凶相毕露，它也不大喊大叫。 它却处心积虑的要使人间沦为一片断壁残垣。 狄格矗立在石堆之上，即使处境绝望，但仍也是废墟中，捏弄残灰的王。 暴雨冲刷着罗素银白的长发， “还在转动吗？”罗素不置可否，他只想在狄格被囚禁之前，尊严尽失之前，弄明白狄格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何等何能，竟然被选召为无上存在于人世的代言人，“你的遗言，尽管说出来吧。” 这等气场…… 来自于罗素施加的无形压力，连空气都凝固了几分，如置身于缓慢凝固的水泥中，寸步难行。 所有人都开始远离狄格，没有谁真心实意的相信狄格，就连玛丽安娜也是一样，尽管她的确对狄格有那么一些尊敬，但远远不至于赔上性命，她也倒退了好几步。 “玛丽安娜……”狄格轻声的呼喊着。 而玛丽安娜从未听过狄格这样的口吻，哪怕一次也好，真正的，第一次，用正常的语调说话，神奇的是，这少年般的嗓音，竟是如此的温柔。 “什么？” 玛丽安娜惊讶之下，下意识的回答着。 而狄格也说出了他的遗言。 “在我死后，请将我直立入土，我生前从未向任何事物下跪，也从未曾被任何事物击倒，无论是主流，权威，人世，无论什么都好，在我死后也是一样。” 狄格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会第二次说出这句台词。 玛丽安娜如同被闪电劈中般，狄格竟然……严肃了起来。 男人。 屹立于大地之上。 迎着暴雨，迎着人类鄙夷憎恶的目光，这只哥布林歪歪斜斜瘸着腿走着，但却像是历史车轮的汹涌洪流在缓缓推进。 无言的，所有人都被这份静谧给喝退而住。 狄格把他的所有，尽数倾尽，都奉献给了他所信仰的一切。 “邻国来的使者，你怎样认为，关于人类，比起我之前的措辞，你还有更高明的论断吗。” 仅仅几步远。 狄格离罗素仅仅几步远。 黛芙妮恶心的回走了一长段距离，似是只要狄格触碰过的空气，都被给污染了一般。 罗素平视着狄格，冰冷答道：“不，事实的确是这样。你觉得是什么让人类进步？钟，楼，怪，人？把副主教从楼顶推下之后的，觉醒的敲钟人？” 狄格沉默不语，因为他知道，是忍受，是忍受令人类进步，这是所有贱民拥有的，为数不多的宝贵品质。 罗素继续说道：”或许自我提升并非答案，或许自我毁灭才是答案。而你只是展现了出来，但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做法。最聪明的处世之术是，既与投以白眼，又与世俗同流合污，这才是高明的做法。承认吧，你什么也不是，你只是每个人心中都存在的阴暗面，只是悲剧时代的负面情绪聚合物，显然，你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论，并把玛丽安娜小姐为之洗脑。” 罗素瞥了一眼玛丽安娜，对她说道：“回头吧，如果还有可能的话。” 他并未停歇，继续对狄格说着：“你不是什么勇者，也不是开拓时代的圣人，你只是极端的，偏激的，矫枉过正的，甚至含有恐BU主义倾向的，仅仅是一个人渣而已，仅此而已，就这么简单。” 罗素的语速，远远要超过平常，让黛芙妮发觉不妥，似乎这份口吻中，藏着他内心的不安。 疯狂的暴怒，如吞噬内心的魔鬼，蚕食了玛丽安娜的理智。 即使是赔上性命，即使被扣上了渎神罪，叛国罪，反人类反世界罪，她也要为之反驳。 尽管狄格不值得她这样做，但狄格所传达的，值得她为之奋战。 “你什么也不懂，你知道我我什么？和其他人一样，你不过也是个平凡而自大的……” 玛丽安娜声嘶力竭的呐喊着，美丽愁苦的面容，令人心碎。 “够了。” 狄格制止了玛丽安娜，因为她的言辞太过苍白。 只见狄格昂起头颅，几乎是用鼻子，用着鄙夷的目光望着罗素，简洁说着：“站在道德的高地上，难道你就不觉得冷么？” 罗素双眸闪烁，头一次，头一次脑中产生的杀戮念头，不是因为利益计划，而是纯粹的个人恩怨，太……太低级了。 “你相信奇迹么？如果说你的手牌，是强大的盟友，是缜密的逻辑，是人性的软弱，那么你可能要输了，使者大人。” 狄格这样说着。 “喔？” 罗素笑了，轻蔑的笑着，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 黛芙妮心中狂震，原来这个男人并不是不善于表达，只是……情绪的波动，还远未足够。 “我将一切都赌在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上，虽然我并未和他说过一句话，但如果他的灵魂深处有着不可妥协的执念，那么我会战胜你的，我要用奇迹来战胜你，我要用人类最纯粹的信念，来给你一记响亮的耳光。” 狄格冷漠说着。 两人之间的对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无人能触及的暗影间，涌出一个人影。 “院长大人，你身为传奇大魔导，懂的东西应该最多，熵增的理论，是真的吗？” 卡萨的匕首抹上了伊娃的咽喉，他不想这样做的，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真的有一天，会伤害这个纯真无知的可爱女孩。 “什么？” 森海塞尔猛然回头，发现了这样一幕。 “系统的总能量不变，但可用部分减少……” 罗素五指一颤，只觉五雷轰顶，不可思议。 “当世界终结时，并非一阵巨响，而是一阵呜咽，原来，这竟是真的，宇宙的宿命，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