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云溪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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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丘连绵起伏,线条柔和。 农田渐渐稀少,垅间的土赭黄干硬,杂草丛生,被荒废了。 楚凡信马由缰,安静地听石猛讲述,脑海里则风驰电掣一般印证、判断、计算、推理、演绎…… 呵呵呵,百万大军的决战?明显吹牛逼嘛! 当然,不能怪石猛,他是真信了。 古人就喜欢玩虚的。 楚凡在书籍中见到过对云溪原之战的介绍,说什么“伏尸百万,血流漂橹”,纯粹属于吹牛皮不打底稿。还见到厉国上将军孟代在此战中诡异失踪的记载,这个才是真实的。 云溪原场地狭窄,根本容纳不下百万大军决战。 况且这个时代的效率低下,为保障一位士兵作战,至少需要两三个人负责辎重补给。一旦战线拉长,后勤人数将急剧上升。民夫得吃饭,骡马也得消耗草料。 如果把他们都计算进去,百万大军才可以勉强凑够。 照这样估算一番,双方的作战军队加起来顶多二十几万人,短兵相接的可能才几万。 这几万人也不是堆在一起打群架,而是分散于从阳武县到云溪原再到苍南郡的两百多里线路上,经历了非常多的小规模战斗。 为什么书中经常出现几万人击败几十万人的恐怖战例,就是因为对方的战斗人员并没有那么多,各怀异心。 大战役是由一场一场的小战斗组成,分隔在不同区域不同时段打,犬牙一般交错。只要其中一两支部队抵抗不住了开始逃窜,相邻友军也被牵连影响,毫无斗志。最后大伙都不打了,撒丫子就跑,形成大溃败,所谓兵败如山倒。 由此看来,姬国军队还是很强大的,一节一节地整齐退却,并没有溃败。 厉国把逍遥侯渲染得如同战神临凡,其实他仗着本土作战便宜把姬军赶走,一突入对方的建宁郡就被逼退。 当然,反败为平,也算是很厉害! 尤其后来不惜劳民伤财修建直道,开山填谷,遇水搭桥,非常具备超前思维。 那么他空耗米粮,囚禁三千战俘干什么? 恐怕是出于策略考虑,比方说舆论风评,比方说作为谈判筹码,等等。 换位思考,任谁拿了三千不肯归降的战俘都会头痛。放了吧,人家回去还当兵。杀了吧,影响太坏。化整为零卖了吧,没人肯要杀气腾腾的奴隶。 战俘暴动,很正常。 瘟疫,也有可能。 隆冬时,已经被隔离的瘟疫居然越过云溪传染三个村庄,却不太可能。 这事有点古怪。 瘟疫嘛,属于细菌病毒感染,又不是毒气。天太冷,蛋白质会失去活性。况且被隔离了,又没长腿,怎么能飞走扩散? 除非不是瘟疫…… 但十一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楚凡懒得费神思考,重点关注胡二。 他与牛丁的重合点很多。 离群索居,绑架小孩,涉及幽冥,死状相似,三炷香…… 楚凡大胆推测,牛丁住进胡二的房子后继承了衣钵,成为冥河摆渡人,由一个普通泼皮变成了不得的泼皮。但胡二是正式工,牛丁却是临时工,缺乏嚣张的本钱。至少自己用柳枝鞭打时,他不敢还嘴。 关键之处在于那三炷香,可能是与幽冥通讯的工具,点燃后请来黑白无常。民间请神送鬼,不也是点三炷香嘛! 想到这里,楚凡心中“咯噔”一下,庆幸自己没把从牛丁屋里搜出的三炷香拿回家。这要是被小丫头不小心点燃,可怎么得了! 捕头董卫应该是死于黑白无常之手,并非被胡二咒死。 老县令李光明肯定知道一些内幕,所以临走前对石猛讲了那番话。不过他的官威太小,对抗不了。 事情越来越复杂。 一般告老还乡,是需要自己先提出申请的。看样子李光明被严重威胁,在节骨眼辞掉了官职。而且官府里,恐怕还有无常的眼线,能量极大。 否则,新县令何至于一上任就把胡二放了。 胡二是个脱伍的军汉,瘟疫之后突然出现在阳武。从时间上来看不是巧合,露出了蛛丝马迹,玄机重重。 牛丁临死前喊,“鬼差上路,黄泉不归。你跑不掉的……”,等于敲响了警钟。必须趁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还没有找到自己,早点进行筹划。 楚凡越琢磨越好奇,也越来越警惕,豪气渐生。 呵呵,管它什么魑魅魍魉,我自笑傲前行! 快靠近云溪马场了,碰到络绎五拨人从里面出来,或骑或牵配备了崭新鞍镫洗刷得油光发亮的马匹。看来青云郡最大的马场,生意蛮好。 拐过一个山包,出现了好几万亩的一个大草场,木栅栏高高耸立。 马粪味与酸臊味扑面而来,倒不是特别浓烈。 二人来到草场最前方一栋青砖大宅前,立刻有伶俐小厮上来牵马。宅子前还停放七辆马车,想必也是买马的。 两名女子带着丫鬟在不远处悠闲散步,把这趟买卖当成了郊游。 更远处的棚子里,三三两两分布着十几个伙计正在卖力地给七八匹马洗刷,配上鞍镫缰绳马鞭,边上一簇一簇地站着二三十个人评头品足。 一位管事模样人陪伴一位富家翁从宅子里走出,见到石猛一愣,笑嘻嘻地拱手,说道:“石捕头,稀客呀,今日哪阵风把你吹来了?这里除了马匹,可没有别的。” 石猛今天特意穿便装,就是怕别人误会他在办案,闻言尴尬地笑道:“林管事,咱家过来,正是要买一匹马。” 富家翁也认得石猛,到近前拱手寒暄。 林管事道: “石捕头,你是自己买还是县衙买?要不,你先进去吃茶,里面还有其他管事招呼。我得先陪下王翁……” “是自家买……”石猛见楚凡微微摇头,继续说道:“我们得赶时间,下次再吃茶吧……烦劳叫一个老伙计过来。” 林管事便唤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伙计,自己陪着王翁往马棚子那边去了。 那名老伙计一溜小跑到石猛近前,点头哈腰作完揖,呲出一口黄牙板,嘿嘿笑道: “石捕头,小的马贵。大前年你同张捕头前来为捕房挑选马匹,正是小老儿招呼的。当时偷偷告诉你有一匹黄骠马最好,后来如何?” 石猛一挑大拇指,道:“借你吉言,那匹马我一直骑着的呢,很好。” “有没有给它起名字?” “这个呀,真没有。” “畜牲也有灵性,起个名字经常叫唤,它听得懂……嘿嘿,瞧小老儿这张碎嘴,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忘了正事。不知道石捕头今日挑马,准备作什么用?” “啊,这也有讲究?” “那是当然,问清楚了才好帮捕头挑选。像屠宰用的肉马,咱们这里没有。像拉车的驽马,负重的驮马,也有区分。如果拉的是仪仗华车,便需要高大漂亮,性子温顺,走路平稳。如果负重爬山,矮马比大马好使。 “依小老儿看,捕头武功高强,缉盗追凶,是想挑一匹行脚的快马。可跑得快的耐力不好,耐力好的往往跑不快,二者兼备的百里挑一。至于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千里马,属于万里挑一,凤毛麟角。朝廷传递八百里加急文书,每隔二十里就要在驿站换马。否则,没有哪匹马能够一口气跑完八百里,千里马也不行。” 楚凡插话道:“挑你们最好最快的马。” 马贵闻言眼睛一亮,暗道惭愧。只顾着奉承石捕头,没想到不声不响的书生才是话事人,大主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