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腐烂的世界
鸢尾事务所叶庭支部。 虽然在昙光夜的眼中，季寒叶早就已经是鸢尾事务所的一员了，但不管怎么说，挂牌这种事情果然还是要商量一下的。 但季寒叶的反应却出人意料的平和。 “啊无所谓，想挂就挂吧。”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他又将视线转回到了之前研究着的培养皿上面，“只要你觉得叶庭那门可罗雀的客流量能够帮到你什么就行了。” “哎？”昙光夜眨了眨眼，“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季寒叶把另一个培养皿放到了桌子上，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挂牌的这件事，“反正之前你们不是也把我算进了事务所成员里面了吗，那不就行了。” “如果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吧。” 季寒叶的目光微微抬起，看着昙光夜，“牌子的事情我会自己做的，反正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不，还是稍微有点其他事情的。”昙光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捏着下巴说道。 …… “你问那个少女的来历？” 季寒叶随手打开了一罐咖啡，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 “我不是说过了吗，她就是突然出现，然后偷了两个罐头，仅此而已。” “比起这个……你喝咖啡没问题吗？” “你也能喝啊。”季寒叶又拿了一罐，递到了昙光夜的面前，“只要味觉没有丧失就可以喝，只是因为义体化了的缘故，喝了也不会感到精神振奋罢了。” “不会对机体造成什么影响之类的……吗？”昙光夜看着手中的罐装咖啡，有些犹疑。 “你当我制作的义体系统是什么东西？”季寒叶的义眼旋转，“让你喝你就喝，哪儿来那么多屁话。” “好吧。” 于是昙光夜也打开了这罐咖啡，并仰头喝了一口。 “那我们之前说到哪儿了？” “少女的来历。”昙光夜放下咖啡罐，提示道。 “嗯对，我跟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季寒叶接着说道，“因为既然她已经到我的店里来偷东西了，那就意味着我不该出现在她的面前，毕竟从她拿走我店里的第一罐罐头的时候开始，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就已经不再是店家和顾客，而是失主和窃贼了，所以我不能随意地现出身形。” “原来如此……哎，老实说吧。” 昙光夜又啜饮了一口咖啡，“我有点在意那个少女。” “为什么？”季寒叶将喝光的咖啡罐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就因为她来叶庭偷东西吃，所以你觉得她可能境况不太好吗？” “也有这个原因……” “叶庭已经在这里开了很多年了。”季寒叶的义眼注视着昙光夜，“像那少女一样的小毛贼，我也不知道见过几百个了，但我都像对待那少女一样，就当作没看到地敷衍过去了。” “这里是暗巷区。”季寒叶缓缓说道，“每天都会有无数的人死去，也会有无数的人即将死去，更是有着无数的人等待着上天的救助，而这些人，光凭一己之力是救不完的。” “以前有一个客人到叶庭留下了一段话。” 季寒叶的义眼旋转着，像是在回忆。 “他说，这云居川就像是金字塔一样被分成了三份，而每一份所代表的，都是一个不同的世界。” “位于最底端的下城区就是地狱，在这里，人类的食粮，人类的玩物，人类的兴趣爱好都是人类，人类既是工具，也是商品，同时也是食物和娱乐项目。” “而位于中间的中城区则是人间，在这里，所有人都能够拥有最起码的人权和平等，不论贫穷还是富有，都可以在自己的领域中安稳地活下去。” “至于最上层的上城区，那就已经完全是理想化的乐园了。” “最上层是什么样的？”昙光夜不禁提起了兴趣。 “我未曾去过。”季寒叶摇了摇头，“而那个人也未曾去过，只是因为机缘巧合，有幸看见了一些最上层的景象而已。” “每到夜晚的时候，你也能看见吧，那些像光柱一样通往最上层的道路。”季寒叶的视线穿过天花板，投向了上城区的方向。 “嗯。”昙光夜轻轻点头。 “那些光柱是通往上城区的唯一方法，而且它们不像下城区到中城区的电梯一样可以随意搭乘，想要进入那些光柱是需要得到许可的。”季寒叶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 看样子，他大概很向往上城区吧。 虽然他只是暗巷区中的一员，但即便居住在臭水沟里，也依然会有人仰望星空。 “所以，把话题重新说回来吧。”季寒叶的目光停止了遥望，“和那少女落入同等境况的人们在这下城区可以说是数不胜数，而我所帮助他们的方法，就是开这家杂货店。” “我不会主动去帮助他们，但我也不会拒绝他们的依靠，就是这样了。” 季寒叶说罢，便重新走回了实验台，继续观测起了他的培养皿。 而昙光夜则陷入了思考。 他无法反驳季寒叶的话语。 事实上，季寒叶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也的确是对的，而且那名叫做维特的少年也的确是受了季寒叶的恩惠才能脱离苦海的。 但自己能否做出一些和季寒叶完全不同的事情来呢？ 昙光夜也是在下城区生活了十年的人了，而对于这片区域的混乱程度，他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下城区自身的腐烂导致了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们的腐烂，而腐烂也只会催生出更多的腐烂。 “算了。” 昙光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今天还是先回去了吧，明天我再过来。” “怎么了，被理想和现实的矛盾所压迫，导致精神出现问题了？”季寒叶瞟了昙光夜一眼。 “不是，我只是感到有点烦躁。”昙光夜叹了口气，“季老板你就别管我了。” “那可不行。” 季寒叶摇了摇头，“因为——” “没关系的，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等我想通了就好了。” “——跟你想不想通有什么关系？我是说，你今天过来还没定期维护就想走吗？” 说着，季寒叶拍了拍实验台旁的手术床。 “赶紧的给我躺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