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银河
昙光夜坐在返程的天驱上，心中回想着之前在东方府邸中三四所说的话。 “目前来看，在这云居川中，至今为止都还没有丝毫音讯的，就只有剩下的那两人了吧。” 东方月季靠在椅背上，仰望着天花板。 “二十八和二十四吗？”昙光夜思考了片刻道。 “嗯，而且关键在于，她们两个都是二字头的，所以单单凭借着在灰园时的记忆，恐怕也很难找到她们。”东方月季叹了口气，“毕竟我们都是三字开头的，和她们平常自然也就交集不多。” “但无论如何，她们也还是我们的同伴啊，毕竟都流落到这个地方来了，也上了同一个通缉令。”昙光夜低着头，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不过，也许她们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被通缉了就是了。” “根据我还记得的情报来看，二八和二四现在应该都在二十岁上下，然后都是女性，至于其他的情报，就一概不知了。”东方月季耸了耸肩，“毕竟在灰园长大的孩子们一般来说都看不出性格，也没有什么突出的特征，所以除了年龄和性别以外还真的说不上什么其他的东西来。” “倒也是啊。”昙光夜思考了片刻，然后盯着东方月季看了一会儿，“那你呢？” “什么？”东方月季有些迷惑。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用锚点冻结住了你的年龄和外貌吗？如果那两个人看到了你的模样，会不会想起灰园的事情，从而直接来找我们呢？”昙光夜提出了一个提案。 “且不说东方巡会不会允许我这么做，就算我真的能向外以某种渠道透露出我的照片，那首先盯上我的也不会是她们，而是追缉者。”东方月季叹了口气，“所以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毫无意义。” “倒也是。”昙光夜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是我想多了。” “那么……”他闭着眼睛，接着开口道，“我现在应该首先要做的，就是重新运作起鸢尾事务所吧。” 回忆逐渐变得模糊，昙光夜轻轻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了天驱侧方的玻璃窗前。 这是一辆无人驾驶的出租型天驱，也正因为无人驾驶，所以室内的空间才要比普通的天驱更加宽阔一些，也就有着足够的余裕留下观景的一角。 天驱的水平位置在中城区的空中不断爬升着。 昙光夜的视野也随着它的爬升而不断扩张。 此刻已是黄昏与夜晚的夹缝之时，如果放在以前的话，大概对于他而言就是和三五三七一起吃饭的时间了吧。 但现在他既不用吃饭，也没有可以一起吃饭的人了。 天驱还在爬升着。 他看见地平线所无法纳尽的霓虹都市在他的脚底不断延伸。 那是一望无际的下城区，是整座都市的藏污纳垢之所，而他在那里整整生活了十年。 然后，粗劣的霓虹灯伴随着海拔的不断升高，逐渐变成了影影绰绰的紫与蓝——那是另一种灯光的颜色。 这种灯光和下城区的霓虹比起来，既不显得刺眼，又突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美感，当然了，毕竟这种灯只有中城区才用得起。 在中城区，即便是一盏小小的灯都比下城区的高级。 但昙光夜的视线还没到达尽头。 中城区的灯光辉映着，混杂着那些他始终未曾听懂过的奇妙乐曲蜿蜒上升，将无数的数据和光束一起聚成银河，朝着更高的地方溯游而上。 昙光夜看到了无数的光柱像电梯一样，在这个城市的社会顶端上上下下。 那就是上城区了。 在这个金字塔形状的巨大都市里，只有上城区对于昙光夜来说始终是个谜。 那里是荧光与霓虹汇集的地方，也是荧光与霓虹奔腾流下的地方，是这座城市的水源，也是这座城市的归墟。 在云居川，所有的天驱都被禁止到达和上城区齐平的空域，因为上城区是至高无上的，同时也是不可逾越的。 仰望着那高耸的权力顶端与源头之所，昙光夜的心中不禁冒出了一个设想。 “假如那失散的两人是在上城区的话该怎么办？”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上城区看看，也从来没有对那里涌起过任何的意图。 毕竟在他的心中，那里除了是一处至高无上的地方以外，也是一处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地方。 至高无上=和我无关。 这很正确。 但现在，也许事情并不是这样。 “假如要找到剩下的两人，要对抗那些追缉者的话，也许有一天我也不得不逆流而上吧。” 昙光夜的目光仰望着云居川的归墟与云居川的源头，心中不禁如此想道。 说到底，云居川又是什么呢？ …… 无人的天驱缓缓降落在了熟悉的阳台上。 “我回来了。” 昙光夜的手指轻按在阳台的大门旁，指纹解锁的门朝着两侧滑开。 但室内漆黑一片，并没有人能够回应昙光夜的话语。 “哈——” 他一头倒进了沙发之中。 茶几上的咖啡早就已经凉了，但三个杯子还是完完整整地放在那里。 “那家伙，最后还是把杯子留给我来洗了吗。” 瞟了一眼杯中还留存着的深褐色液体，昙光夜不禁苦笑道。 但也好，毕竟这也算是她们留下的最后痕迹了。 “学校的那条走廊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 在漆黑一片的客厅中，昙光夜仰躺在沙发里，凝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虽然连环杀人案已经停止了，犯人也死了，但鸢尾事务所最终页只剩下我一个了啊。” 窗外的霓虹灯闪烁着，偶尔也有天驱飞过的声音传来。 这里与五天前相比似乎什么都没有变，而事实上，也的确什么都没有变。 因为城市的脉动不会因为几个人的无端消失而暂停，社会的齿轮也会朝着同一个方向继续运转。 至于那真正失去了什么的人，想必也不会因此停下脚步，而是继续面朝着眼中所映出的方向，并按着自己的步调，慢慢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