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祁晏与老二被带到警察局的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里,只不过陪同问话的警察多了一个。由于这件案子牵涉到人口贩卖这种大案,他们不得不慎重对待。 “林先生,你的伤……”新加入问话的警察看到老二那满脸淤青,放下手里的笔,“要不我们先送你去医院?”这脸都肿成啥样了,面对这样一张脸,他有种虐待伤患的错觉。 “没事。”老二想要咧嘴笑一下,结果只发出了嘶嘶声,因为他的脸实在太疼了。 他并不是真的想来凑这个热闹,但是老四制服歹徒的手段实在太过诡异,他怕老四一个人过来,会无声无息被抓去研究,所以才坚持跟过来。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宅男,老二的脑洞还是很大的。 “好吧。”警方的人见老二很坚持,只能表情纠结地开始问话,只不过两人都是受害者,能从他们身上得到的有用消息很有限。 这个叫林硕的年轻人是名校在读研究生,人贩子里某人还是他女友,他发现女友竟然与人贩子有勾结以后,想要救出被关起来的人,结果被他女友同伙抓了起来,还想利用他朋友给骗过来,进行绑架勒索。 至于这个叫祁晏的年轻人就更有意思了,他察觉到朋友在电话里的语气不对劲以后,就报了警,然后摸到了林硕女友的出租屋内,发现了被绑架的林硕,最后大喊大叫,引来了小区里的居民,于是他们获救了。 看似很合情合理,但是总觉得有很多地方不对劲,比如祁晏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找到林硕被绑架的地点,还有那些人贩子怎么会任由祁晏站在窗户边大叫救命?要知道,这些人贩子可都是亡命之徒,心狠手辣之辈。 实际上他们甚至怀疑过祁晏是这些人贩子同党,因为分赃不均才发生内讧,回来途中就叫局里的同事查了一下祁晏的生平履历,就发现这个孩子从小就成绩优异,还没到帝都上学前,监护人就已经给他在帝都买了房子,实在不具备成为人贩子的条件。 做笔录的时候,这两个年轻人也没有心虚的表现,对他们的工作也很支持,这让做笔录的警察完完全全打消了他们的怀疑。 “队长,犯罪嫌疑人要求见祁先生一面,不然不配合我们的工作。” “这……” 做笔录的两位警察看着祁晏,祁晏看的却是老二。 “行了,”老二拍了拍祁晏的肩膀,“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吗?” 虽然又懒又馋,爱钱自恋,但是绝对厚道讲义气,他现在就算心情不太好,也不会怪到钱钱头上。 “相信我,未来会有个很好的妹纸在等着你,”祁晏也拍了拍他的肩,“如果刘薇愿意交代去更多的交易渠道,也许警方能救更多的人出来。” 老二苦笑:“我知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不会单恋一枝花,你快去吧。”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友竟然会是人贩子,这实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对刘薇了解得太少,这份夹杂着欺骗的“恋爱”,从头到尾都是他在一厢情。 “小伙子,你的手臂好像在流血,我拿碘伏给你消一下毒。”一个警察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找出半包消毒棉跟半瓶碘伏,“伤口上这么多泥沙,要注意别被感染。” “谢谢,”老二拿起棉签给自己消毒,自嘲道,“我连脑子都进了水,这点伤也不算什么了。” 警察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好不容易找个女友还是个骗子,这小伙子不容易啊。 “你来了?”刘薇坐在专门关押犯罪嫌疑人的凳子上,面色有些惨白,眼神却亮得惊人。 祁晏沉默的走在她对面坐下,坐在他旁边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女警,其他的警察都退了出去。这个屋子里安装了两台监控仪,屋里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动作,监控室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祁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盯着刘薇看了好几秒,知道她面色越来越白后,才开口说话:“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这样一条路?” 刘薇唇角抖了抖,说不出来话。她能说,因为她爱慕虚荣,经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可是面对眼前这个干净地男孩子,她觉得自己没脸开口。 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好下场,甚至已经不在意自己以后会怎么样,可是唯独在这个人面前,她觉得自己格外难堪,就像是满身沾着脏臭无比的东西,站在了他面前。 祁晏对刘薇的印象不深,只知道这个女孩子并不太爱说话,面相也再普通不过。上次与老二吃饭的时候,他就觉得刘薇面相变了,身带煞气,并且还会有牢狱之灾。 没有谁的面相是永远不变的,可是有些人是由坏变好,但也有人是从好变坏。 “既然你不想跟我说话,叫我过来又是为什么?”祁晏对女孩子向来比较有风度,但是这份风度不包括在人贩子身上。 “我知道,这或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你了,”刘薇朝他笑了笑,“我真的很想谢谢你,在我心情最灰暗的时候,帮助了我。但是对不起,我变成了让你讨厌的人。” 祁晏没有说话,他抿着嘴角的样子,看起来格外的冷酷。 “那么多人,只有你帮了我,”刘薇嗤笑一声,“或许,你早就已经忘了这件事。” 祁晏看着刘薇,半晌突然道:“你有主动向人寻求过帮助吗?” 刘薇怔住,她入校后自尊心特别强,从未主动向人寻求帮助,甚至为了避免别人瞧不起她,也从不轻易开口跟人说话。 “刘薇,你不懂,”祁晏凝望着刘薇的眼睛,这双漂亮的眼睛让刘薇内心的挣扎无处可逃:“当你把自己封闭起来以后,别人又怎么能进入你的世界?在还没有接触他人前,就先定了他人的罪,这对于别人来说,并不公平。” 这句话就像是扎进刘薇心脏的一把利刃,让她的心脏疼得滴出血来。 “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受过什么苦难,可是被你拐骗的人,即将被你毁掉一生,还有他们的家庭,也同样会陷入崩溃。如果你还有最后一点良知,我希望你能配合警方的工作,”祁晏顿了顿,“至少,我会觉得当年被我背进教室考试的女孩子,并不是那么的无药可救。” “你还记得……”刘薇笑红了眼眶,“原来你还记得。” 祁晏垂下眼睑,轻轻叹息一声。 监控室的警察们看着屋内的情形,觉得他们好像好像明白祁晏为什么还有机会叫救命了,这其中的感情纠葛真是有些乱七八糟。 “好,”刘薇抬起双手,抹去眼角的湿润,她低头看着自己戴着手铐的手腕,“我愿意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那……再见。”她早已经丑恶不堪,而他仍旧是她心中的那个他。 祁晏如来时般沉默地站起身,朝外走去。在他拉开门时,刘薇突然又说了一句话。 “你要小心。” 祁晏回头望去,刘薇已经低下头,不再看他。 走出问询室,祁晏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岑柏鹤,他一身黑色西装,神情说不出的严肃。 “祁大师!”在祁晏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率先从隔壁屋里走出来,跟在他们身后的是警察局的局长。 祁晏认识他们,是当初特殊人物任务小组派来接洽他的人,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突然跑来干什么。 “这都是误会,没有想到祁先生竟然是特殊安全局的顾问,真是大水冲走龙王庙,不识一家人了。”局长也没有想到,一件妇女儿童拐卖案,受害者之一身份竟然这么神秘,先是有岑五爷亲自过来接人,后又有特殊安全局的人出面,这年轻人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劳动这么多大人物出面。 这两人虽然是特殊任务小组的成员,但是对外执行公务的时候,一直挂着警察局的证件,所以一般人还真不知道国家居然还有这样的神秘组织。当然,一般正常人也不会朝这种方向想。 祁晏挑起了眉头,他什么时候成为顾问了? 岑柏鹤看了眼这两个相貌普通的男人,走到祁晏身边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祁晏看了眼时间,无奈笑道,“不过等下可能要迟到了。” “我已经给三哥三嫂打了电话,说我跟你有些事,要晚些过去。”岑柏鹤见祁晏身上没有一点伤痕,衣服上也干干净净没有不正常的褶皱,才终于放下了心。 祁晏闻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他回头见特殊小组的两位成员朝自己走了过来,朝他们笑着点了点头,“多谢两位。” “您客气了,应该的。”其中一人把名片递给祁晏,“只要您有需要,可以打这个电话。” 祁晏接过名片,上面只有一串电话号码,没有姓名也没有职位称呼,看起来简陋得有些诡异。他没有拒绝这份好意,把名片收下后朝两人道了一声谢。 两人知道这不是多说话的地方,于是朝祁晏身边的岑柏鹤点了点头,就匆匆离开了。于是留下祁晏,接受了不明真相的警察同志们的敬仰眼神。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看,祁晏就算略有些厚脸皮,也有些不自在,于是拖着老二上了岑柏鹤的车,开始往医院赶。 此时某个问询室里,人贩子还在信誓旦旦地向警方表示,祁晏这个人不太正常,只靠一张纸就能把他们给制住。 在座的警察都已经知道祁晏与特殊安全局有关系,对祁晏能够在这些歹徒手下全身而退已经是半点不怀疑。所以人贩子这些话,在他们听来,就是胡说八道,装疯卖傻。 “那制服你们的纸在哪里?”一个警察道,“我们在现场并没有发现你们所提到的黄色纸张,你们身上也同样没有。” 人贩子:“他用一张纸就能定住我们,肯定也能让黄纸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们别不相信,那个人说不定是个外星人或者妖怪。” 警察:我们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老二没有住院,因为医院给他做了检查,他运气比较好,没有伤到器官跟骨骼,所以最后他提着一袋子医生给他开的药,顶着个猪头脸,被祁晏送上了出租车。 上车前,他看了眼跟在祁晏身后的沉默男人,总觉得这位叫岑柏鹤的男人不太简单,他周身气质就不像是普通人。 岑柏鹤注意到祁晏的好朋友在打量自己,他抬头友好的朝此人微微点了一下头。 老二有些尴尬的收回视线,偷偷打量别人还被逮住,这实在有些尴尬。他给前面开车的师傅报了地址,没脸在看这位岑先生了。 本来他还想问问老四,关于他那神奇的定身手法,不过有这位岑先生在,他还是等下次再问吧。 看着老二乘坐的出租车离去后,祁晏跟着岑柏鹤上了车,然后他发现岑柏鹤此刻的脸色格外严肃,他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柏鹤,你怎么了?” 岑柏鹤看了他一眼:“我听说,你独自闯进了一群人贩子待着的地方?” “之前在电话里,你不是跟我说要睡午觉,嗯?” 这个“嗯”字莫名带着一股威力,祁晏觉得自己更加心虚了。他干咳一声,低着头道:“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是没办法,不过我有提前报警……” 面对岑柏鹤犀利的眼神,祁晏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自动消音。 车里顿时安静下来。 岑柏鹤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指责钱钱,钱钱担心朋友,愿意豁出性命救人,证明他是一个讲兄弟情义的人。作为钱钱的朋友,他应该为自己有这样的好友感到高兴才对,可是他根本没有半点高兴。 在得知钱钱竟然独自闯进人贩子老巢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想钱钱关进屋子里,这样钱钱就不会乱跑,更不会遇到危险。 手臂被戳了戳,他没有动,然后又被戳了戳。 “你怎么了?”祁晏歪头看岑柏鹤,“我这不是没事嘛,你为什么还生气?” “我没有生气。”岑柏鹤硬生生的吐出这几个字。 脸僵得这么难看,还说没生气呢。祁晏收起食指,脸上挤出讨好的笑意:“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危险,我也会这么来救你的。” 大河与大力:祁大师,你这话听着咋这么不对味呢? 岑柏鹤看了祁晏一眼,冷着脸不说话。 祁晏在心底叹气,平时不生气的人生起气来,实在是太难捉摸了。 他捧着下巴,看着岑柏鹤面无表情的侧颜,突然道:“柏鹤,你有没有看过没头脑跟不高兴?” 岑柏鹤没有理他。 祁晏也不介意,他继续道:“我小时候看过,那时候道观没有电视机,我就偷偷蹲在小镇小卖部门口看的,那时候蚊子特别多,还老爱咬我,不过为了能看电视,一切都还是能够忍受的。我跟你说,这动画片可好看了……” 听着钱钱绘声绘色的讲述着一部他小时候看过两眼就不打算看的动画片,岑柏鹤想到一点点大的祁晏,蹲在小卖部外,看着一部不太大的电视机,可能还会面临店主不屑的目光,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没头脑扮老虎那段特别有意思……” “我看过。” “啊?” “我说你不用讲,我看过。”岑柏鹤伸手揉了揉祁晏脑袋上的呆毛,无奈道,“下次遇到这种事记得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解决,你不要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祁晏捧着自己的脑袋,不让岑柏鹤再揉下去:“不会了,不会了,哪有那么多的倒霉事。” 岑柏鹤叹气:“你如果真的不会再去做这些,那再好不过了。” 大河与大力交换一个眼神,在彼此眼底看到了震惊与佩服。还是祁大师有能耐,五少都气成那样了,他也能把人给哄过来。刚才赶来警察局的路上,大河与大力可是看到老板的脸色有多难看的,他们跟了五少好几年,几乎从未见过他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不过祁大师也真是把“卖惨大法”用得活灵活现,这才多久,就把老板情绪给哄正常了。 祁晏见岑柏鹤终于不再生气,顿时觉得车里的空气清新了不少:“还有多久到,我肚子好像还真饿了。” “还有十多分钟,”岑柏鹤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先喝这个。”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牌子?”祁晏把吸管插了进去,使劲吸了两大口,“这个牌子的酸奶味道最好。” “随便买的,”岑柏鹤漫不经心道,“冰箱里还有其他的东西,你看还有什么想吃的自己去拿。” 祁晏打开小冰箱一看,里面好多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他抬头看了看岑柏鹤:“算了,还是不吃了。” 岑柏鹤眉头微皱,“不合胃口?” “我要把肚子空出来。” 岑柏鹤:…… 岑三哥与曹静妍在千味居包厢里坐了一会儿,见岑柏鹤与祁晏走了进来,便招呼着两人坐下。 “我听柏鹤说,你喜欢来这里吃饭,所以就把地方定在了这里,”曹静妍把菜单递给祁晏,“有什么喜欢吃的尽管点,千万别跟三嫂客气。” 祁晏接过菜单点了两道,就把菜单递给了岑柏鹤。 岑柏鹤看也不看菜单,直接点了好几道菜,这些都是祁晏来这里时常吃的。 “看来这位黄经理说得没错,柏鹤你果然喜欢来这里吃饭,”见岑柏鹤点菜的熟练劲儿,岑三哥笑道,“难怪现在经常在外面吃饭。” 黄经理在旁边陪笑道:“哪里,是五爷给我们这种小地方面子。”这哪里是五爷喜欢,是祁先生喜欢才对。 不过这位祁先生也真是本事,不仅与岑五爷关系好,还能让岑家其他人如此郑重相待,这可真不是其他人能做到的。 等菜全部上桌以后,曹静妍让服务员都全都退了出去,这样他们也能自由自在的吃饭。 曹静妍尝了几道菜后,擦着嘴角笑道:“这家确实不错,难怪你们喜欢来。祁大师,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想向你郑重地道谢,可是因为其他事情,拖延到了现在。” “三嫂你太客气了,更何况谢礼你们不是早就给了?” 上次岑老爷子大寿时,岑家人送了他一份谢礼,当时他没有打开看,回家打开后,才发现那是一块上好的古代玉佩,那块玉佩上带着灵气,已经可以用来做法器了。 “以祁大师的能力,想要什么东西不能有,那份谢礼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曹静妍对祁晏的能力已经深信不疑,“东西有价,救命之恩却无价,您为我们家做的,又岂是一块玉能还的。” “既然你们拿我当柏鹤的朋友,就不要再提还不还这种事了,”祁晏端起杯子,朝岑三哥夫妻道,“我们今天就是来聚聚餐,聊聊天,联络感情的,别的不谈。” “来,喝杯茶。” “好。”曹静妍举杯笑道,“干杯。” 岑三哥与曹静妍都不是难相处的人,加上祁晏天生长着一张拉好感度的脸,所以一顿饭没吃饭,祁晏已经与岑三哥夫妻的感情突飞猛进,还真有几分哥哥嫂嫂与弟弟的相处氛围。 “对了,小晏,你的老家是不是在王乡镇?” “对,”祁晏点了点头,不明白岑三哥怎么突然提到了这个地方。 “王乡镇最近发生了好几件奇怪的事件,因为已经超出了科学所能解释的范畴,上面可能会安排术士去那边看看,如果有人找到你,你千万不要答应。”最近他的工作职务变动,接触到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原本就碎裂的三观已经变成了灰烬。 “为什么?” “因为已经有人牺牲了。”岑三哥语气充满惋惜与敬重,“而且还是非常优秀的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