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日本阴阳道
离开听雨轩，狄武为表感谢亲自开车送林修远。 亲身经历过之前的那一幕后，现在狄武看林修远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 狄武是天地堂双花红棍，是目前唐人街上最能打的，一个打十来个也不在话下。但再怎么身手出众也只是凡人的范畴，而林修远表现出的就绝对不属于凡人的手段了。以前，狄武也自以为胆大包天，对于鬼神之类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的。可今天的经历却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观，没有什么能比亲眼目睹更震撼的了，这让这个强悍的男人第一次产生了畏惧和敬畏的感觉。 “林先生，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感觉像做梦一样。世界上……世界上真有鬼神？”狄武苍白的面色尚未消退，思绪也一时有些混乱。 “人有灵魂，那么鬼神自然就有了，但鬼和神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林修远感觉到了狄武对自己态度上的变化，也能想到不只是狄武，恐怕赵文远对自己也会重新评估。毕竟刚才他轻描淡写的就收拾了一个常人难以察觉的‘恶魔’，这在一方面证明了他在这一领域的权威性，也从另一个方面立了威，表明了假如他要动手对付某个人，那么所动用的东西必定会比他收拾的这个‘恶魔’更厉害。 而狄武的敬畏也正是源于此，毕竟当他发现原本他一直瞧不起的文弱书呆子其实可以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悄无声息的杀死他，偏偏他还没什么反抗的手段，那么表现出敬畏就是必然的了。 目前这种结果也正是林修远想要达到的效果，想要为弟弟林修志报仇，又想要依靠华青帮的势力保护唐人街这块自己的地盘，那么就势必要拥有一定的话语权，从现在来看至少已经开始起效果了，甚至林修远可以想象的出来，随着华青帮成员们的宣传，自己的深厚道行一定会在唐人街家喻户晓。时间一长，这种潜在的影响力甚至会深入华青帮内部，那么到了那个时候，再想对付赵文远也就没那么麻烦了。 而且林修远已经埋下了让华青帮和墨西哥人大规模冲突的种子，作为侵略性极强的暴力团伙，墨西哥人必定会与地盘意识极强的华青帮产生摩擦。假如林修远没有在赵文远这件事上做手脚，那么双方的摩擦或许还有所克制，但被他这么一搅，疑心极重的赵文远势必会彻查，尤其是林修远矛头对准的江湖骗子清心居士罗阴。而换位思考的林修远可以猜到，像墨西哥人这种体系成熟的暴力集团，在进驻一个陌生的势力范围时必定会四处收集当地同类型黑帮组织的情报，那么不属于组织成员但却对组织情况极为了解的风水先生罗阴就成为了最好的情报收集来源，这一点哪怕是墨西哥人老大不清楚，作为当地投靠者的扎克也会提醒，所以罗阴和墨西哥的接触是大概率事件。只要华青帮查证到他们确实有接触，那也就坐实了林修远的说辞，双方原本的轻微摩擦也就立即会升级成谋杀掌权者的大规模冲突。 挑拨起墨西哥人与华青帮的冲突，林修远其实是有双重考虑的。一方面，他很清楚的知道华青帮其实并不像他们所宣传的那样道貌岸然，在一开始或许会有安抚当地居民的温和做派，但等局势稳定大权在握时，挟持居民为他们的犯罪行为做掩护将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弟弟林修志早年与华青帮的冲突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为了避免这类事件的发生，林修远必须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华青帮，为华青帮树立强大的对手也就成了最好的手段。另一方面，林修远也想通过华青帮来试探一下周边的其他势力，看看附近区域内到底有哪些通灵者势力与黑帮势力勾搭在一起，只有摸清楚自己的对手来自哪里，才能针对性的做出布置。 现在，冲突的种子已经埋下，接下去就只等它慢慢发芽了。 把这件事从脑海中抛开，林修远将注意力投向自己口袋里放着的那块方玉。 “精蝼蛄，是日本阴阳道动的手。真是奇怪呢，他们为什么要对付华青帮呢？是私人恩怨还是……” 想到这里，林修远扭头对正在开车的狄武提议道：“武哥，这天都黑了，我们还没吃饭呢，找个地方吃点什么吧。” 林修远一开口，狄武便一拍脑袋惊呼：“你看，我这都糊涂了。是了，林先生你帮了我们堂口这么大忙，我居然都忘了你还饿着肚子。” “武哥你客气了，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修远就可以了。”林修远笑了笑，问：“一直吃田胖子家的东西都有点吃腻了，武哥，你知道附近哪家日本料理好一点吗？” “你想吃日料啊，唐人街上的日料店不少，不过说到最好的日本料理应属宫田町。店主宫田峻号称是日本寿司之神小野二郎的嫡系学徒，在湾区都有很大的名气，店的规模也是所有日料店中最大的。” “寿司之神小野二郎的徒弟啊，那真是要去尝尝了。说来真是惭愧，我从小在唐人街长大，居然都不知道。”林修远闻言顿时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寿司之神小野二郎他是知道的，南加大的戴维?盖尔布曾拍摄过一部寿司之神小野二郎的记录片。在片中，小野二郎的寿司被誉为是值得花一生去等待的店家，并将日本人精益求精的精神在小小的寿司中展现的淋漓尽致，以至于在一段时间内，成为了日本的文化名片。 “宫田町离这不远，开车一会就到。” …… 正当林修远与狄武驱车前往宫田町时，在宫田町幽静的静室内，原本正翻阅着书籍的贺茂鹤突然抬头，在昏黄的灯光下露出她精致的侧颜。 “与精蝼蛄的神念中断了，是唐人街里的这位终于出手了吗？果然是华青帮背后的古老宗门势力。”贺茂鹤微微皱起眉头。 她离开八咫神宫潜伏在唐人街已经一周了，在这一周中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人物，似乎那个布下强大结界的神秘人完全消失了一样。 她并不知道，其实在这一周的时间里，林修远每天都会去UCSF的实验室，所以恰好避开了她的调查，另外林修远在唐人街上名声不显，又比较年轻，所以贺茂鹤派出去的人手根本就没往林修远这个方向查。也正是因为调查完全陷入了停滞，贺茂鹤才冒险在华青帮大佬赵文远的身上动手，在她的想法中，假如在唐人街布下强大结界的神秘人是华青帮背后的古老宗门的话，那么一定会出手帮赵文远解除危机，这样就能引蛇出洞。 现在她感觉到自己与式神-精蝼蛄的神念联系已经完全中断，这证明必定是有人出手镇压或消灭了附身在赵文远身上的精蝼蛄。对方既然能如此轻易就解决精蝼蛄，那么必定会判断出精蝼蛄是来源于日本阴阳道的式神。 “果然还是太冒险了，希望对方足够理智，能够协商，不然……恐怕要出大事了。” 贺茂鹤漂亮的眉眼因为懊恼而皱起，她低头思索了片刻，正想唤人来查一下之前那段时间内有谁出入过‘听雨轩’时，一道朦胧的黑影突然出现在静室昏暗的角落。 “鹤殿下，天地堂双花红棍狄武带着一个年轻人到了宫田町。宫田峻社长让我通知您一下，马上带您离开。” “这么快。” 贺茂鹤徒然一惊，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追查，对方已经直接找上门来，这是不是说明在自己进入唐人街的那一刻起，自己的行踪就一直被对方牢牢掌控。 “鹤殿下，您看是不是要通知草壁武大人派人来接应。” “千叶，天地堂来了多少人？” “就狄武和那个年轻人，但是……时间仓促，还没来的及查看外围是否有其他人手布置。” “就两个人吗？看样子对方不像是来动武的，假如我现在避而不见，反倒会引发冲突。”贺茂鹤稍一思索便拒绝了撤离的提议：“不用通知草壁武，千叶，为我梳妆，我要与对方见上一见。” “鹤殿下！~”名唤为千叶的忍者大惊失色。 “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相信对方也只是来确认下对手是谁而已。” 而在宫田町雅致的包厢内，林修远正饶有兴致的观赏着窗外风味十足的日式庭院，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突然兴起会让八咫神宫之主贺茂鹤方寸大乱。 “宫田社长，听说您是寿司之神小野二郎的学生？”喝了口宫田峻亲自端来的热茶，林修远随意的问道。 “是的，我曾在老师的店中当过十五年的学徒。说来惭愧，在前十年中我并没有接触寿司的资格……”年逾六旬，头发花白的宫田峻谦卑的回答。 “十年都没有接触过寿司？那……”狄武显得很惊讶，在他的认知里这完全是不可思议的。假如事实真如宫田峻说的那样，那不是说宫田町这家打着寿司之神招牌的日料其实是冒牌的。 “是的，在老师的店中只有大师们才有资格接触寿司。而在前十年中，我只学习了一种食材，煎蛋。” “煎蛋？” “是的，十年中我煎了十几万枚鸡蛋，每一次我都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很好，但老师总是会说还不够好……不够好……直到第十一年，我的煎蛋才受到了老师的认可，也是从那时起，我才开始接触如何做好一份寿司。” “真是令人惊叹的毅力。” 林修远回忆起了自己在先祖记忆中看到的那些求学画面，记忆中，先祖也是这样一遍一遍的精益求精。在天眼没有觉醒的情况下，天资不足的凡人也只有这样一遍遍机械化的把某一个环节做到无比熟练，才能施展出超越凡人的力量。 “那你的寿司和你老师比起来如何？”相比宫田峻的毅力，狄武更关心他的烹饪水准。 “老师做寿司已经七十多年了，就烹饪水准方面，我还比不上老师。但是这里是美国，比起日本还是有其他方面的优势，所以就寿司本身来说，甚至会比老师更好。” “哦？” “日本的金枪鱼都通过远洋采购，而这里是旧金山，外面的海湾里就能钓到金枪鱼。”宫田峻胖胖的圆脸在这一刻流露出自信的笑容：“所以，就食材本身来说，我店中的食材占了很大的便宜。” “哈哈，说的也是，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做饭不管怎么做，终究是让人吃的，假如食材本身不好的话，再怎么厉害也不会有多好吃。” “父亲，您又在吹嘘您的求学经历了。” 正当宫田峻和狄武聊的其乐融融的时候，一个悦耳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随着日式移门的缓缓打开，一个身着传统和服的惊艳身影出现在了林修远的眼中。 “鹤……” 在看到对方的瞬间，宫田峻的眼中克制不住的流露出震惊。而他的这一个异常表现被林修远敏锐的观察到了。 “宫田社长，这位是？” 林修远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位漂亮的过分的年轻少女，在他天眼的注视下，他清晰的看到了对方身上远超常人的灵魂强度，那超强的人体磁场几乎已经开始干扰地球磁场的正常分布，而这绝对不是正常现象，尤其是现在对方身处唐人街，还在他聚灵阵的覆盖范围下，按理来说应该还承受着一定的压制。 听到林修远发问，宫田峻急忙转身答道：“这位是小女，唤名：鹤。” 狄武看看宫田峻完全算不上英俊的胖脸，大笑：“哈哈，没想到宫田社长你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儿，想必尊夫人一定非常漂亮。” “父亲，您还是为客人们准备餐食去吧，这里由我来招待就可以了。”看到宫田峻已经慌乱的失了方寸，贺茂鹤示意他离开。 宫田峻告罪一声后起身离席，而贺茂鹤则熟洛的为林修远和狄武布茶，不过她关注的焦点却大多都在林修远的身上。 其实与林修远的感觉一样，贺茂鹤同样察觉到了林修远身上那磅礴的令人震惊的灵力。 贺茂鹤被誉为日本阴阳道三百年来绝无仅有的天才，甚至于一度被认为是日本历史上除了安培晴明外最杰出的天才。 事实上，日本阴阳道的看法并没有错，贺茂鹤确实与众不同。 从小贺茂鹤便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天赋，天生便能互通阴阳，而这一切都取决于贺茂鹤身上与常人不同的松果体。 人类在刚出生时，松果体外是没有钙化物包裹的。所以在传统的说法中，新生婴儿不适合参加葬礼或者是去墓场等地方，容易看见不干净的东西。这虽然只是古人的口口相传，但事实上却是有一定科学依据的。 在人类逐渐成长的过程中，松果体在正常情况下会被钙化物完全包裹。就如林修远，假如没有外力的作用，林修远的松果体也和常人一样外围包裹着一层蛋壳一样的钙化物，以此来隔绝外界游离能量。 像林修远这样通过外力手段破壳被称之为开天眼，数千年的历史上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寥寥无几。而且往往是强大通灵者在寿数将尽时，才毕其功于一役，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为后辈开天眼传功。 而贺茂鹤不同，她松果体外的壳天生就不完整，有一个小小的缺口。因此，在这个末法时代里，她可以说是万中无一的天赋绝伦，在阴阳道的领悟上远超同济。虽然她现在还年轻，但就术法一道上已经可谓是冠绝日本，身体中蕴藏的灵力也是寻常阴阳师的好几倍。 自出生到现在，贺茂鹤从未遇到过一人身上的灵力强度能与自己比拟，哪怕是在日本仅次于她的少年天才花开院柚罗，单就灵力强度来说也和她差的很远。可现在她分明感觉到对方仅仅是坐在那里而已，那磅礴的灵力就如潮水一般向自己袭来。 他也是天选之子！~ 现在，贺茂鹤已经在心中确认，眼前这位看起来文质彬彬年轻人一定是大宗门的嫡系传人，而且与自己一样，是天生开启了天眼的天选之子。 “咳……” 发觉自从这个名唤为鹤的少女自进来后就目不转睛的盯着林修远看，而林修远也时不时旁若无人的注视着对方，狄武坐在那里就觉得越发尴尬，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电灯泡一样碍眼。 在他来看，分明是这对年轻男女一下看对眼了。但想想也难怪，在鹤刚进来时，连阅女无数的狄武都惊艳的在刹那间失神，就更别说年轻气盛传说连恋爱都没谈过一次的书呆子林修远了。而鹤一下看上林修远在他看来也不奇怪，先不说林修远眉清目秀文质彬彬一看就很讨女孩喜欢的外貌，就学识方面就绝对是唐人街上百年来的第一人。 “那个……修远啊，我突然想起来堂口还有点事没去处理，要不……你们两个年轻人聊一会？我就先走了。” “武哥，这就走了？饭还没吃呢。”林修远心里也知道狄武在这里很多话不方便说，所以也只是随意客套一句。 “没关系，说实话，日本料理我还真吃不惯，那么一点点的东西，我狄武这个粗人吃起来塞牙缝都不够，也只有你这样的斯文人才吃的饱。” 狄武起身拍拍林修远的肩膀：“修远你只管留下，我去外面把帐给挂上，你随便点，不用和我客气。” “那就谢谢武哥了。” “哈哈，别和我见外。”狄武笑着挠挠头，转头对贺茂鹤吩咐道：“和我们修远好好聊聊。” “请狄先生放心，一定会好好招待林先生。”贺茂鹤温顺的行礼。 “行，那我走了。” 狄武摆摆手便大步离开了包间，让林修远和贺茂鹤有机会独处。 而一等狄武离开，林修远便卸下了脸上的伪装，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明眸齿白的美貌少女。 “不用再装了，你不是宫田峻的女儿，说说吧，你是阴阳道的哪位？” 林修远的开门见山之后，贺茂鹤的气质立即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股专属上位者的威势扑面而置。 “八咫神宫当代巫女贺茂鹤，敢问前辈您是？” “林修远，稷下嫡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