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节:一家三口
因为圣者降临引发神迹净化全城的事迹,今年的金秋艺术节可以算得上是有史以来最特殊的一个艺术节了,但是不管这次的艺术节再特别,曲散终有时,在八天之后,杰贝尔丹纳迎来了今年最大的离城潮。 杰贝尔丹纳城市上空及周围的偌大天空之中,此时相隔上两三里就有一位法师在天空飞翔,都加持了鹰眼术,各自巡视着他们的管辖区域。 在这些法师们视角中,可以见到湖边的连绵营地此刻正在陆续地拔地而起,那是收拾得比较慢的团,收拾得快的,已经驾着马车组成车队离开杰贝尔丹纳了,东南西北向什么方向去的都有,宛若一群群的蚂蚁在搬家一样,场面甚是壮观。 而在湖中城里,更为热闹繁忙,有人正从城门口往里去,也有人从里往外来,在城市中拥挤熙攘着。 那些往外走的,是在今年的艺术节上没能保住他们居住权的可怜人,而那些往里来的,是在今年的艺术节上得到了居住权的幸运儿,两种人表情截然相反,一者沮丧悲伤,一者欢呼雀跃,虽拥挤在一起两者却是泾渭分明。 哦,对了,除了那些失去居住权的可怜人外,那些向外走的人里还有一些是流连于艺术之都久久不愿离去的外城人,在塞纳道上就有这样几个。 这是一辆普通的双马套车,马夫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即使是坐得高高的都让人觉出他的矮小来,一身衣服并不名贵,倒还算合身,就是太破旧了点。 在马夫后边的马车前板上,靠着车门坐着一个老人家,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身形虽比前边那马夫高大,但也并不健壮。 老人家靠在车门上,一双眼睛半睁半闭着,看着并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 在马车旁还有一位女性跟着走……嗯,女性…… 虽然跟在马车旁走着的这位女性块头健硕,人高马大,腰简直有水桶那么粗了,两只胳膊看起来比寻常小女孩的大腿都要粗,但是这确实是位女性:不管是高耸的胸部,还是比起男性来明显要柔和许多的脸部线条,抑或者是穿着打扮,都显示出这是一位女性来,更别提她的声音确实完完全全就是女人的嗓子。 “我早就跟你说早点走,你就是不听,非要赖到这时候,你看看这还怎么走?走两步等半天!我就不懂了,那些东西有什么意思?这里实在是无聊透顶了,要不是你蒙骗我们,我们是说什么也不会来这里的!我父母当初真是被你蒙骗得太厉害了,如果他们还在世的话,也会为我们这桩婚姻懊悔的!……” 这壮妇的嗓门既大又尖,喋喋不休,十足泼妇风范,让周围的行人不住地瞥眼过来。待见到这女人的模样、块头和她彪悍的气势后,不管是向外走还是向里走的,都会忍不住皱起眉来——这座艺术之都中都是有艺术修养的人士,像如此有生活气息的泼妇骂街,自然是不为他们所喜的了。 不过这些人要不忙着搬进城里去,要不忙着离开,并没有人有闲情逸致来管这事,所以这些行人只是用目光表达了他们对这泼妇的不满,然后把同情的目光向马车上的那马夫投去。 那泼妇几乎是一路指着那瘦小车夫的鼻子在抱怨的,一听就知道这两人是夫妻了,就是不知道那车夫瘦弱的身板是怎么吃得消这泼妇的健硕体型的,而且还如此凶悍刁蛮,实在令人同情。 那车夫被自己妻子指着鼻子一路抱怨也闷声不吭,就只是赶车,看起来平日里已经习惯了,那泼妇却是不住嘴,一个人都能说得兴起,一张嘴喋喋不休,抱怨个没完没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有这么多话说的。 “……你看没看到,你父亲都已经累成这样了,还好我们遇到了这位好心的先生,让你可怜的老父亲能有一个歇息的地方,不然的话我看你怎么把他弄出去!……” 原来那坐在车前板上的老人是这马夫的父亲。 随着泼妇翻来覆去地一路说过去,几乎是遇见过这几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三人是一家子,但事实上,这三人之间半点亲缘关系都没有,甚至连种族都不一样:一个是人,两个是龙。 这三人,自然就是诺曼、陈清河还有纪若兮三人了,而这也是圣殿骑士团帮助他们顺利离开杰贝尔丹纳的招数,易容术。 “易容的目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被他人识破,这其实就是一种博弈,所以真正顶尖的易容术,不光是外表上的改变,更有心理上的博弈,内外结合,才能达到完美的易容效果……” 圣殿骑士团能人异士是真的多,就比如这次,兰斯洛特就又找了一个据说是很擅长隐藏身份的先生来教授诺曼的。 “……说了这么多,相信你也明白了这里面最基本的原则,所以我们这就开始吧。首先,就像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先不要用到,我们先从身份的设置开始,这是基石,也只有把这点做好了,接下来才能够有的放矢,事半功倍……” 这位先生让诺曼称呼他为“威廉老师”就好了,倒是和之前那位形象设计的托尼老师差不多的感觉,而这位威廉老师也确实和托尼老师一样,在他们擅长的领域有着极高的造诣。 和诺曼简单的改变外貌、更换衣服的想法不同,威廉老师完全不管具体细节上的东西,首先从一人两龙的人物关系入手,先把三人的人物角色给设计了一番。 当威廉老师说到这里的时候,诺曼觉得这确实比自己想得周到,他也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了一下,也有了他的一些想法,比如说,把陈清河设定成父亲,他和纪若兮扮做他的一对儿女,顺着这个思路来易容。要是再想得大胆一些的话,甚至可以设定成祖孙三代,陈清河是爷爷,他是父亲,纪若兮是女儿。 诸如此类的想法,诺曼想了好几个。 在这些想法上他已经觉得自己够大胆的了,但是没想到威廉老师比他想得还要大胆得多:威廉老师把陈清河设定成父亲,这和诺曼想得差不多,但是接下来他却是把纪若兮这个小女孩设定成了中年丈夫,把他这个虎背熊腰的大小伙子设定成了这位中年丈夫的泼辣粗俗妻子! 这性别上的设定差异是诺曼万万没有想到的,纪若兮还好一点,但是他怎么扮女人啊?他这身形扮得了吗!? 诺曼当时用手势向威廉老师表达了自己的顾虑,威廉老师却是道:“你看,连你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旁人就更加不会往这方面想了,谁会把一个粗俗刁蛮的市井泼妇和普度众生的圣者大人联系在一起呢?这就是心里盲区。而且身形不是问题,我反而觉得你这身形扮泼妇实在太合适不过了,你要相信我的专业水准……” 这种时候诺曼也实在没办法,最后只能听从威廉老师的忽悠,接受他的方案去做了。 角色身份设定好了之后,接下来就进入到具体的细节步骤了,诺曼让皮尔诺去准备的那些东西,就是为此准备的。 和之前在卡德纳斯那次参加入学考试时候、化妆打扮打算色诱艾格尼丝不同,易容并不是奔着发挥出人物的魅力去的,而是奔着一个特定的目标,美丑在这里已经抛之脑后了,这在诺曼看来也是托尼老师和威廉老师最根本的两个不同点:托尼老师像是一个艺术家,而威廉老师更像是一台精密准确一丝不苟的机器。 在威廉老师的指导下,诺曼用了几天的功夫、浪费了一大堆材料之后,总算是大体达到了威廉老师的要求,把他们三人折腾成现在的这幅模样了。 而在这方面,《葬日心经》可能又起到了很大的帮助作用。 角色反转之后,两人不光是外貌要变,声音也要相应地发生变化才行。 纪若兮还好,在威廉老师做的设定中,这是一个懦弱的丈夫,从头到尾都保持沉默就行了,不用开口,但是诺曼就不行了。 夫妻两人都是哑巴,这也太古怪了,不符合现实啊,容易令人生疑,所以诺曼这个“泼妇”得说话,可是他这个“泼妇”总不能冒出一口粗糙如沙砾的男性嗓音来吧? 不过威廉老师既然会这么做设定,当然也是有所准备的。 “变声,也是易容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如果只针对某一种声音进行特训的话,并不是很难……” 威廉老师说那种变声的方法不难,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在让诺曼心理放松、有自信,那样学习起来才不会有障碍,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对于诺曼来说还真是不难——他只是教授了一遍,诺曼跟着学了一遍,自己再温习了两遍,就已经把那种特性的女性嗓音给彻底掌握了! “虽然不是全面掌握,但是就算只是这一种声音,我当初跟着我师傅就整整学习了十八天啊!而且就是这种时间,已经让我师傅说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了!他怎么就能一下子掌握了呢?……” 这是威廉老师在和兰斯洛特私下联络的时候反馈的信息,当时威廉老师一脸苦笑,满眼的都是对于人生的怀疑,最后还是兰斯洛特安慰了他。 “他的身体素质超乎常人,这点你是知道的,可能是因为这点,而且他还修炼了《葬日心经》,也可能是因为这……我刚才大致看了一下,根据档案资料,我个人更倾向于是《葬日心经》的功效,也许我们需要对这门功法的实际效能重新进行评估了……” 不管圣殿骑士团私下是怎么讨论这件事,在现实世界里,结果就是诺曼完美地掌握了威廉老师所传授的发声技巧,熟练地掌握了用中年女性的声音来说话。 基本条件都有了,其他的,自然就看诺曼的演技发挥了。 而诺曼的演技,在天赋和实践的双重作用下,已经不需要怀疑了。 得亏哥们练过,要是让陈清河来干这活儿,他肯定做不了,诺曼一边喋喋不休地大声一边这样想着——嗯,一边,一边。 《赶海心经》疗伤篇的功效简直恐怖,只是八天的时间,诺曼的精神力已经恢复到了精神力大减前的四分之一,可以把精神力分成八股了! 随着他的精神力逐渐恢复,这两天他又把日常的精神力训练计划重新操练起来了。 他现在一股精神力用来和圣殿骑士团联系,一个精神力主控自己的行动,一股精神力专注于表演,两股精神力用来冥想修炼,还有三股用来聆听观看直播间弹幕,训练精神力。只不过他现在无法长时间地用这种方法来训练精神力,要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往往训练一会儿就要自动忽略掉弹幕,不去关注,否则的话他会顶不住、精神力崩溃的。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现在能拿出来观察弹幕的精神力和之前相比太少,一方面也是因为经过八天前的净化杰贝尔丹纳之战,他现在的直播间常驻人数再度上了一个台阶。 据兰斯洛特所说,他现在直播间的日常驻扎人数已经有三十万之多! 这么一个庞大的观众人数所带来的弹幕量无比恐怖,就是他全盛时期都无法一直分神关注,更别提现在了。 不过这样也好,人数越多,对于精神力的训练效果也越好,诺曼现在就能明确地看到自己的精神力每天都飞速增长,这里面既有疗伤篇的作用,也有精神力训练的关系。 诺曼就这样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一边运转《赶海心经》干着自己的事,马车也一路向前,顺着磨磨蹭蹭的人群行走了老半天之后,终于来到了通向湖上那座大桥的城市出口处,但是和往常不同的是,现在这里人为地拉出了一条防线来,市政署的士兵们在此驻扎,将官们也在其中零星地分布着。 皮尔诺已经说过这情况,所以诺曼并没有半点惊慌,而是心下一动:通了这道关,就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