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生不如死
夜红绫凤眸淡挑,沉默地跟他对视着,眼底透着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和不屑。 崇峻受不了这样的眼神,表情逐渐变得阴鸷:“公主殿下这是根本没把本侯放在眼里么?” 这种眼神,他太熟悉太熟悉了。 每一次,从他刚刚成为内廷第一高手那年开始,每一次遇到这个女子,他都能从对方眼神里看到极致的漠然和无情,把他当成空气一般忽视,连眼梢都吝于施舍一下。 那时崇峻就在想,这个女子太高傲了,简直把目空一切发挥到了极致…只因她出身皇族,天生比人尊贵,所以就该如此高高在上,骄傲地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践踏? 他咽不下这口气,不惜一切代价开始努力往上爬,不在乎任何方式,哪怕是去讨太后欢心—— 天生一副俊美皮囊占了优势,又入了内廷当侍卫,武功高超,想要得到太后宠爱并不难,几次护驾有功就可以做到。 他坚信,等他以后也成了人上人,这位公主殿下必定要高看他一眼。 然而后来他却发现,她根本是天生性子冷,比男人还冷,她的眼底从来装不下任何人。唯一能教她展露一点温柔的人,只有寒家那位嫡次子。 甚至为了那位寒家二少爷,她居然以一介女儿之身披甲去了战场。 三年战功换得一身荣光,她的性情和脾气没有丝毫软化,反而在战场上染了更多的冷酷杀伐之气,他忍不住想,寒家二公子那种文弱的公子哥,跟她这样冷硬的性情压根格格不入,以后怎么相处? 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绝不可能融合到一起。 最后果不其然,两人这么快就闹掰了,还反目成仇。 这几年因着夜红绫喜欢寒玉锦,崇峻一直压抑着起初对她的愤恨和那种征服的心态,克制久了渐渐就成了习惯。然而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纵然表面上对太后言听计从,一切以三皇子和寒家的利益为先,可事实上,他却每天都在期待着她跟寒玉锦反目,有时候甚至恨不得亲手去拆散他们。 然后终于等到了机会,他却发现自己无从下手。 对,无从下手。 即便他如今已是人人畏惧的长阳侯,即便他深受太后宠幸,掌管着内廷大权,即便他的容貌比起那位寒家嫡子并不逊色,这位护国公主依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崇峻觉得很挫败。 不过很快,他想到了被他抓来的罗辛,看向夜红绫的眼神里不由多了一丝热芒。 原本只是想从罗辛口中问出一点什么,以及利用他做些什么,却没想到会引来夜红绫——他以为这位护国公主殿下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今晚才发现原来是他疏忽了,她心里也有在乎的人。 玄甲军将士就是她所在乎的。 想到这里,崇峻心头突然似是被猫抓似的,迫不及待地想做些什么来让自己一直以来被压制的冲动得到释放。 定了定神,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并扬起一抹闲适而玩味的笑意,不疾不徐地抬脚走了两步,嗓音低沉而透着魅惑意味:“公主殿下想要拆我这侯府,只怕不太可能做得到,但本侯若想杀了罗辛,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夜红绫冷漠看着他,依然是看蝼蚁的眼神,不带一丝情绪波动。 崇峻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戾气,伸手欲挑起夜红绫的发丝,然而白皙的手指尚未触及夜红绫鬓角,手腕却蓦地被一股大力攫住。 “你的伤势应该还没痊愈。”夜红绫语气冷峭,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的手腕折断,“你觉得自己是本宫的对手?” 崇峻手腕疼得几乎要碎掉,脸色发白,却阴阴一笑:“你不敢杀我。” 夜红绫眉眼冷漠如霜。 “你不敢杀我。”崇峻生怕夜红绫没听到似的,语气坚定又自信地重复了一遍,“别说本侯这府里高手如云,便是太后那里你也交代不过去。七公主殿下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才——” 咔嚓。 夜红绫面无表情地折断了他的手腕。 崇峻神情蓦地僵住,所有未说完的话尽数堵在了喉咙里,随即慢半拍地张嘴发出一声鸭子濒死前的痛苦闷哼,脸色骤然惨白。 把擒在夜红绫手里的手腕软软地垂着,崇峻急促而痛苦的喘息着,不敢置信地盯着夜红绫,疼得牙齿都在咯咯作响:“你……你居然真的……” “本宫不会直接杀了你。”夜红绫嗓音如浸冰凌,冷得教人胆寒,“但本宫会让你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崇峻身体蓦地如流星般朝外窜去。 想逃? 夜红绫身子一闪,手里不知何时蓦然多了一条鞭子,鞭子如灵蛇般从身后缠上对方的脖颈,用力一扯。 砰的一声。 这位威风凛凛的内廷第一高手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受伤的手腕撞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他脸上冷汗如瀑般冒出,一口气死死憋在肺腑差点上不来,喉咙里不断发出急促的喘息。 脚步声沉稳,一步步如踩在他的神经上。 夜红绫不疾不徐地走到他跟前,盯着眼前冷汗涔涔的男人,嗓音很淡,却让人肌骨生寒:“本宫说了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如若不信,你可以试试。” 殿内几个女子面色慌乱,瑟瑟发抖地缩在屏风角落里,娇美的小脸上尽是恐惧不安之色。 灯火通明的主院里,这座府邸的主人此时像是一头陷入困境的野兽,迫不及待地想把夜红绫撕碎,可自己又是如此狼狈不堪,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威风显赫。 “夜……夜红绫……”他阴鸷地咬牙,语气森森,“你会为你今日做出的事情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 鞭子蓦然被收紧,崇峻瞳孔睁大,脸色因呼吸困难而涨成了青紫。 “罗辛在哪儿?” 波澜不惊的淡漠声音响在耳畔,让崇峻恍惚生出了一种幻觉,夜红绫真的会杀了他,真的会。 这个认知终于让他感到恐惧,“你……你把鞭子拿……拿开,我告……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