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乖得不像话
殿内安静了良久。 夜红绫注视着眼前这个少年,十七八岁左右,正是影卫最黄金的年纪。 可他们的周期却正如少女最珍贵的碧玉年华,只有短短几年,转瞬即逝。 “主人。”绫墨压抑着心头不安,以及顶着主人所释放出来的威压开口,“属下可以去写字吗?” 夜红绫回神,眉头细不可查地皱了皱,须臾,却点头:“嗯。” 绫墨松了口气:“谢主人。”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偏殿,夜红绫倚着锦榻沉思了片刻,转头吩咐:“添香,传寒卿白到东苑书阁来一趟。” “是。” 夜红绫起身走出偏殿,去往东苑。 绫墨站在案前,右手执笔写得很认真,虽然他现在身体极为不舒服,但服了陶大夫给的药之后已经有所好转,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影卫对疼痛的承受力本就超乎寻常,寻常的伤痛病痛对他们来委实说不算什么,娇贵这个词从来与他们无关。 连续写了三张纸,一笔一划都极为认真,绫墨边写边在脑子里默念着这个字的发音,想着主人晚上不知何时就寝,今天又是进宫又是胃疾发作,三番两次折腾,只怕完成不了主人布置的功课。 想到这里,绫墨脊背绷紧,忍不住伸出自己不忍目睹的左手看了看,薄唇微微抿起。 若是主人再罚,这两只伤痕累累的手还能承受几下戒尺? 疼痛于他而言倒并非不能忍,可用伤痕累累的手握笔写字,却实在是个折磨人的过程。 夜红绫站在窗前,透着窗户沉默地看着少年脸上难得出现的纠结不安,心头不知怎的,竟是微微一软。 御影卫。 这三个字在她脑子里曾经只是一个词汇,一个隶属于皇族且只听帝王使唤的一个杀人工具,从未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跟个御影卫贴身相处。 且短短几天之内一再打破以往的原则,在一个御影卫身上投放了这么多的关注。 这种现象很是反常。 敛眸掩去眼底情绪,耳畔跟着传来一阵脚步声,夜红绫转头看去,长廊上寒卿白跟添香二人一前一后疾走而来,公子温润,携裹着一身书卷之气。 两人很快走到面前,寒卿白从容不迫地行了一礼:“参见殿下。” “免礼。”夜红绫语气淡淡,转身走近书阁,“随本宫进来。” “是。” 寒卿白不知公主找他何事,只沉默地跟着,入了书阁,才发现有个眼熟的少年站在案前写字。 寒卿白不由讶异。 书房本就是府中重地,在很多大家族中甚至算是禁地,护国公主的书房更是寻常之人不能轻易踏进的,可这个少年却能待在这里写字。 他是什么人?跟公主殿下又是什么关系? 心头浮现这个疑惑,却见少年在看到夜红绫刚踏进书阁时连忙放下了手里的笔,离开书案就要跪下。 夜红绫开口:“继续写。” 少年便没有跪下去,只低头应了声是,很快又回到书案前继续执笔。 寒卿白眼尖地发现少年的掌心遍布着可怖的肿痕,明明是极为修长漂亮的手,却因那道道肿痕而变得惨不忍睹。 于是寒卿白心头疑虑更深。 夜红绫性子冷众所周知,跟寒玉锦相爱三年间,从未有除了寒玉锦之外的男子出现在她身边,遭到背叛之后性情变得更为孤僻冷漠,连几位皇子在她面前都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而这个少年…… 外面似乎连传言都没有过,他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是绫墨。”夜红绫淡漠的嗓音响在耳畔,拉回了寒卿白的思绪,“即日开始,你做他的夫子。” 夫子? 寒卿白着实一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夜红绫:“殿下的意思是……” “他不识字。”夜红绫语气淡淡,“你负责教他习字。” 寒卿白诧异,视线转到书案前少年身上,倒是很快镇定了下来。 其实不该觉得奇怪的。 虽然十七八岁的少年不识字的实在少见,但眼前这位自从寒卿白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觉得他是个让人看不透身份的人。 写字的姿态很笨拙,起初连握笔都握不好,说他不识字……寒卿白完全相信。 但偏偏这个少年身上又有一种让人凛冽畏忌的气息。 不像个寻常人。 心思微定,寒卿白躬身应下:“是。只是具体授课的程度,还请殿下指示。” “你自己看着办。”夜红绫道,“本宫不干涉。” 寒卿白默了默。 不是殿下干不干涉的问题,而是他想知道,殿下打算让这个少年学到什么程度? 只是简单浅显的认字就好,还是要熟读四书五经,学个满腹经纶? 他觉得应该只是前者。 公主殿下看起来并没有打算让绫墨去参加朝廷科考的意思。 “殿下。”添香站在门外,恭敬地禀报,“陶大夫把药煎好了。” 药? 寒卿白讶异,谁在喝药? 夜红绫转身走出去,看到端着托盘站在书阁外等候的陶大夫,伸手把托盘接了过来,“晚间再过来给他看看。” 陶大夫点头应了下来。 夜红绫端着端盘返回书阁,把药碗放在书案上,“喝了药再写。” 绫墨规规矩矩地放下笔,双手端起药碗,小口小口地把药喝完,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苦涩一样。 因为照顾到他的胃不能接受太烫的东西,汤药煎好之后,陶大夫刻意等凉了些才端过来,可凉了的药会比热的更苦涩,更难以下咽。 绫墨却跟没有味觉一样,没什么表情地喝完药,放下药碗,继续提笔写字。 看起来十足是个勤快的好学生。 寒卿白静静观察了一阵,心下稍安,觉得这个学生应该很好教,他看起来很安静很配合,不管是写字还是喝药,都乖得不像话。 “这里你看着。”夜红绫转头看向寒卿白,“有问题么?” 寒卿白摇头,微微躬身:“多谢殿下信任,臣定会好好教他。” 夜红绫点头,正要举步离开,却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道:“在这里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仅止于这间书房。本宫不希望书房里发生的事情,会在书房外的地方被人知道。” 语气淡而冷,透着让人不敢忽视的威压。 寒卿白低眉敛眸,恭敬应下:“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