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震旦长老

    生命熔炉骑士团团长埃迪卡拉足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身躯便在空间中平移数十尺，就这么越过了对接甬道，进入太空港。他身边还有其他三个人，但另外三人都主动落后了埃迪卡拉三尺的距离。

    这就是大团团长那令人尊敬的英智所带来的威严。

    尽管这三位也是与他理论上地位一致的团长，但是大团跟小团有着天渊一般的差距。大团出身的骑士去其他团挂单，都能得到当地团长几近谄媚的接待。

    生命熔炉骑士团是大团中的大团，甚至承接着部分基因税相关的工作

    埃迪卡拉其实不讨厌这种“分别心”。这种分别心能够给与科研骑士朝着未知疆界冲锋的额外动力。

    通过甬道进入港口之后，埃迪卡拉朝着侧面的玻璃舷窗望去。在他们的上方，有一条更长的甬道。这些甬道仿佛是脐带，从飞船这一层“胎盘”上，源源不断输送货物给这太空港。

    那些货物来自火星。地球难以开采或已经枯竭的资源、地球缺乏制造条件的尖端武器装备，以及来自火星的人口——或者说，人类学骑士眼中的“基因流动”。太空那恐怖的距离，足以将大多数资源的价值给彻底否定。多数事物的使用价值，都远远够不上星际运输的成本。

    而也正是因为成本问题，很多时候再尊贵的人们进行星际移动，也必须搭乘超大型航天器。

    在宇宙这样一个近乎没有阻力也近乎没有引力井的地方，飞船的质量利用系数自然是越大越好。小型飞船的运载成本会直接高到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步。而大型飞船，也必须保证自己的载荷必须大于飞船自重一定倍数之上——也正是有这样一条限制，所以人类基因库的保卫者们会用平民填充这个载荷，将不固定的星际移动名额以抽奖的形式在各个星球送出。

    在路过一个岔路口后，其他三名科研骑士团的团长便与埃迪卡拉分开了。其他三人所拥有的骑士团，其驻地多在新大陆或北亚。他们会前往太空港内环。那里有他们的航天飞机。系统会为他们规划出一条正确的再入轨道——在如今这个时代，大气对航天器的影响已经很低了，真正危险的是在大气层外侧飘荡的无数太空垃圾群。而在今年，地球轨道的垃圾更是数量暴增。

    航天器多少要小心一点儿。

    而这在埃迪卡拉看来，也是一种荣誉的象征。

    生命熔炉骑士团的驻地，是最靠近太空电梯的。这是他们承担了地球区基因税重要工作的证明。

    他们深受万机之父器重。

    这里是太空港口卡利达萨——原“地球三号太空电梯”对接的太空港，一度有着“皇冠”的美誉。它仿佛是静逸悬浮在漆黑夜空的冠冕一般。而随着世代不断增多的太空垃圾，则容易给地面人一种错觉——它与地球之间，仿佛有一层迷你的星海。

    从“贵宾区”通往“中心区”的甬道之中有一段透明的景观甬道。在这里，生命熔炉骑士团驻地的大楼隐约可见。那是刺破云层的高楼，就连天象亦难以遮蔽这人类的造物。

    埃迪卡拉此时此刻却感到有些忧心。

    “真不知道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能在联络中汇报……”

    埃迪卡拉参加火星的学术活动，现在才回来。地球与火星之间存在数分钟到十几分钟不等的通讯延迟，因此埃迪卡拉在火星没办法牢牢掌控骑士团内的事务。虽然帕尔米恩等副团长会定期向他提交报告，但效果终究没有面对面询问来得好。

    更别说他们最近提交的报告里，还隐晦地提出了“团体出了点大好事，但没法在报告里说清楚”。

    在这之前，六龙教的通讯信息会混杂在科研骑士团专用链路之中进行传递。这种专属于科研骑士团的数据专列在星际之中奔流不息，且阿耆尼王没有理由也不能过问。原本这是最为安全的通讯方案，除了慢一点之外就没有缺陷了。

    但随着第十二武神公布了所有六龙教联络方式，这种方法也必须停止了。阿耆尼王甚至只需要对着第十二武神的广播内容检索数据流中符合六龙教通讯方式的数据就能做很多事。第十二武神的消息仅仅只能以亚光速传递。它抵达其他星球，少说也得数分钟。当时有不少六龙教成员都恨不得发明超光速手段截停自己数分钟之前发出去的消息。

    但好在阿耆尼王毕竟是被武神牵扯住了，没有继续深挖。而各大科研骑士团也收拾好了手尾。

    “好事，但没法在报告里说”，意思就是与六龙教飞升事业有关，并且是正面消息。

    只是……

    埃迪卡拉确实想不通，这种情况下地球的六龙教分子还能整什么好活。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身后赶上了埃迪卡拉。是港口的驻守武官菩提达摩高天。高天是埃迪卡拉的老朋友了。由于工作的关系，他们两个经常碰面。高天对着埃迪卡拉说道：“阁下，距离下一班有高级舱室的太空电梯降下还需要一点时间，一起喝点什么吗？”

    “不了。”埃迪卡拉挥了挥手，“我离开团里已经很久了。这里跟地面还有半秒的延迟呢。半秒还是太高了。我需要面对面听取团员的报告。我读点记忆就行。”

    “我让人将专用义体安排在高级舱内，一起下去吧。”高天说道，“我也许久没有感受母星的重力了。”

    很奇怪。高天的态度有些太过强硬了。埃迪卡拉不动声色的分析，义眼扫视高天的动作。很，至少对面现在还没有攻击的意图。

    埃迪卡拉的义体虽然规格很高，用料很好，但是动力部分依旧是常规动力，与寻常江湖人比算是碾压。但高天作为高级武官，义体必定是搭载了仿星器的一重天义体，两人打起来只能是碾压局。

    ——看起来不是阿耆尼王下令来逮捕我的？

    埃迪卡拉点了点头：“那还是老规矩吧。红茶多冰多放糖。”

    埃迪卡拉的义体是常规人形义体，只是头部保持着科研骑士一贯的风格，面部是没有细节的浮雕。埃迪卡拉则因为需要在无重力环境移动，所以后背的接口处装备了磁链武器。两根磁链兵器如同章鱼腕足一般灵活，卷起埃迪卡拉的一只胳膊之后就如同闪电一般飞速在甬道之内穿行，很快就抵达了贵宾专用的等候区域。

    菩提达摩高天道：“你倒是很镇定啊，看到我用磁链兵器卷起你，伱居然没有一点动摇。”

    “嗯，你倒是第一次这样做。”埃迪卡拉点了点头，“但你可是追随王上，与第七武神战斗过的英雄。你若是真的想要攻击我，我又怎能幸免？”

    “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无名之辈，根本没资格在武神面前展现自己。不过是作为棋子而已。”

    在金属大门之前，两人沉默了一小会。空间站的微弱噪音似乎掩盖了两人的心理活动。

    “说起武神啊……”埃迪卡拉主动挑起了这个话题，“地球又出武神了？真是令人不安。”

    “是啊。”

    “而且武神还做了一件大事呢。”

    “袭击幽鹤骑士团？”

    “不，这还算不上什么大事。幽鹤骑士团团长副团长我都见过，不是什么特别了不得的团。我一个人就比他们都强。”埃迪卡拉说道，“但我听说在那之后，他又做了一件事——跟我们科研骑士有关。那件事之后，我就能明显感觉到那位王上对我们的管制更强了。简直就是针对。无妄之灾。”

    两层结构的门在两人面前缓慢打开，门的对面是一个二百多平米的小厅。

    小厅的中央是一面圆桌，桌上摆放着若干透明包装袋，每一个包装袋里都包裹着一道菜肴。有两个身影已经面对面坐在桌子的两侧了。

    高天与埃迪卡拉却没有坐到桌子面前，而是走到角落里，站在了预先设置好的接口前。

    他们立刻接管了餐桌边缘的两具义体。

    这两具义体都是高度类似人类的样貌。高天是棕色皮肤、黑色卷发的薄嘴唇青年，而埃迪卡拉则有着一头漂亮的红发。

    这都是根据他们自身遗传基因推测出的“有可能的长相”中，最为符合人类天然审美的形态。而这两具义体口中的舌头，乃至于食道中的黏膜，都是利用他们的胶质细胞去分化然后再分化重新培养得到的结果，可以保证味觉信号几乎与天然的自己一致。

    埃迪卡拉将一袋红茶按进紫砂的茶碗里。在无重力环境下，袋装的饮料似乎要弹起。但埃迪卡拉手腕微微一抖，化解了这力。他缓慢将茶碗递到嘴边，然后咬开软袋的开口，小口嘬饮冰茶。

    甜味带来的本能愉悦，也被程序完美模拟。

    这就是所谓的心理调节专用义体——享乐专用义体过于腐朽、过于上不得台面了，一般理想主义者是不屑为之的。科研骑士团领袖与人类基因库武装的保卫者自然不应该这么做。但是，人类本能却是低贱在这里。人类必须使用类似的行为自我调节、释放内心的压力，才好抚平心念。这也是一种心理疗法，就连侠客也偶有使用。

    高天咀嚼着一根芦笋。随着电梯的启动，食物与茶水微微离开桌面。

    高天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这具义体内置的发酵罐可以快速将食物降解成可利用的有机资源。而“肠胃蠕动”也是由机械模拟。即使在无重力环境，吞咽依旧是轻松的事情。

    高天放下软罐头，问道：“你是六龙教吗？”

    六龙教震旦长老埃迪卡拉很是惊异：“什么？你怀疑我是六龙教？为什么？”

    “武神与自己的首徒决裂了。”

    “神原言叶？我听说过这件事。武神主动曝光了这位前侠客加入六龙教的事情。”

    “嗯，但与此同时，武神也提到了细节的部分。”高天道，“口舌之花，应该不是长期呆在地球的吧？她那样的英雄人物，不会潜伏在这样一个地方吧？”

    “难说，六龙教的隐藏起来的秘密组织，破坏力很大的——尤其是对人们的信任的破坏。”埃迪卡拉提示道：“你看，就算是阿耆尼王，也是今年才知道六龙教的存在吧？”

    “严格来说应该不是今年，但是……一直到第十二武神那通广播，王上才知道这么一个组织已经发展到如此恐怖的地步，就连口舌之花这种危险分子都吸纳到了。他们想干什么，简直不敢想象。”

    六龙教震旦长老埃迪卡拉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没错。”

    “自从王上在内部共享了他所掌握的情报之后，我就在思考一件事。如果神原言叶以及其他六龙教分子曾多次出入地球，那么他们是怎么来的？”

    “你是说……太空电梯？”

    “第十二武神摧毁卫星网络之前，我们的监控是那样严密。没有飞船或火箭可以秘密升空。”菩提达摩高天道，“我想，有可能是这里？是我的问题吗？”

    “你这是在……怀疑我？”埃迪卡拉反问道。

    高天点了点头：“我认为我的部署是没有问题的。并且根据已知情报，六龙教的主体是科研骑士。”

    “你……”埃迪卡拉迟疑了一下，然后道，“或许我的下属里有这种人呢……见鬼，我也不敢保证。”

    “那么你呢？老朋友，你对基因库保卫武装又是怎样做的？”

    “我？你应该相信我呀！”

    “那么，我相信你吧。”高天操控的这具义体露出微笑。

    ——不，你不相信啊。

    埃迪卡拉其实读懂了高天隐藏的意思。

    菩提达摩高天不确定他埃迪卡拉是不是……或许也有可能心中很确定，但是没有抓到证据。

    只是菩提达摩高天阁下不在乎。

    让方才在释放一种“警告”的信号。

    ——如果真的是你，那么你最好快一点收拾干净手尾。

    震旦长老叹了口气，开始仔细盘算要清理掉那些人，保住那些人。

    ——真是麻烦，希望骑士团里的“好事”能是一个惊喜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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