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亚历山大的逻辑
“这啥呀？”林末央看着这东西，是个黑糊糊的金属圆盘，像是件工艺品，但是看起来做工却又很新。 “哈哈哈，这是我们家族金库的钥匙，等下我带你去旗鱼银行，取点钱来挥霍，过几天就是拍卖会了，我们得准备好了足够的钱才行，万一会上有您喜欢的东西呢？”卡特分外热情地说道。“别客气，这是我家老爷子的一点心意。” “叔叔这么热情的吗……可是我也认识他啊，再说了，无功不受禄，我拿你家的钱干嘛？”林末央慌了神，这种暴户的钱可轻易接不得。 “末央大哥可别这么说，我家老头子可是给我下了死命令了，要是你不拿点，那我回去零用钱可就没了，这还怎么追兔子？”哪知道听了林末央这话，卡特比林末央还要慌。 “可是我真不认识叔叔啊。”林末央实话实说道。老亚历山大他连一面之缘都没有，不知道这个巫师界的生意奇才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上心。 卡特看林末央这幅样子，他只能一脸无奈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片刻之后，他按了免提，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 “小王八蛋！怎么又给老子打电话，钱又花完了？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说吧，这次又要多少？”卡特还一句话都没说，那边就有个粗犷的男声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听这语气，应该就是卡特的亲爹了。果然还是那么别致，说话风格果然还是那个味儿。 “不是，老爷子，是林末央阁下不愿意收钱，我这不是没办法嘛，你来给他解释一下吧。”卡特说道，同时将麻烦事扔给了自己的亲爹。 “什么？这点屁事儿你也来烦我？末央阁下不收钱，是不是你这家伙没有说清楚？妈的，你个废物，做这点事情都做不好，看我不抽你。”手机里老亚历山大一通脾气爆炸的输出，就是这骂的话有点怪，林末央寻思也没谁骂自己儿子是王八蛋的吧？自己儿子要是王八蛋，那这老子成了啥啊？ “不是啊，老爹，这阁下他不肯收，我能怎么办？拿着枪指着人家收吗？还是先把阁下打一顿？我打得过吗？”卡特努努嘴，耍无赖一样地说道。 “我才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呢，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你根本就不是我亚历山大家的子孙！”老亚历山大动了动嘴就要开除户口本了。 “不是，老爹，你说话注意一点！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末央阁下要亲自和您通话，还开着免提呢，您老能不能老成持重一点？”卡特这时候才提醒老亚历山大这边的事情，一看就是故意坑爹的。 老亚历山大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机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就在林末央怀疑题的时候，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咳咳，你这小兔……小家伙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让人家林末央阁下看笑话了，咳咳，这个末央阁下啊，请见谅，刚才不过是一个中年男人批评自己儿子的时候使用的一些过激言语，请不要放在心上。” 莉莉尔差点没被憋出内伤，就差直接笑出来了，这声音真是又成熟又稳重，言语间还透露着声音主人翩翩的风度，跟刚才骂街那货简直判若两人。 林末央斜着眼睛盯了卡特一眼，或者你父子两都是这种啊。 “那个，叔叔，这个都不是什么大事，重要的还是，这钱我真的不能收。”林末央如是说道，这自己做的事和老亚历山大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老亚历山大为什么要给他钱？ “为什么不收呢？这些钱都是你应得的，我还觉得少了。”老亚历山大的声音比林末央还要诧异，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我应得的？”林末央跟见了鬼一样，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连老亚历山大的面都没有见过，更别说和他有什么雇佣关系了，那他所谓的“应得的”这个说法从何而来？ 林末央向莉莉尔投去了询问的眼神，莉莉尔也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个，我应该没有在晕倒，或者睡觉的时候，梦游做了什么吧？”林末央不放心地再次确认道。 “没有，你每次睡觉我都盯着呢，除了你回中国的那几天，我可以确认你没有梦游的习惯。”莉莉尔肯定地回答道。 “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等下再收拾你，这个不是重点。”林末央听了这话，这才想起难怪每次睡觉的时候总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的感觉，原来根本不是幻觉。 “那个，亚历山大叔叔，我再三确认了，我的确没有为您做什么值得您给我钱的事情啊，就是我帮您擦过皮鞋，那也得我有映像吧？”林末央说道。 “哈哈哈哈哈，阁下果然和锋龙阁下的性格很像，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不不不，这不 是什么大事，我从另一个角度给您解释吧。”老亚历山大哈哈大笑，似乎是个很爽朗的人，能够听出这个商人年轻时驰骋商海的英姿。 “并不是因为您为我做了什么，所以我才给您钱，而是您做了值得得到这么多钱的事情，所以我才给您这么多钱，您能理解了吗？”老亚历山大像是说绕口令一样阐述着自己的逻辑。 “我还是不是很明白这意思。”林末央实话实说道，他还是不明白自己一个无功之人，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暴户给自己钱。 “没什么吧，您前几天不是拯救了特里斯坦岛上数百无辜民众吗？”老亚历山大笑道。 “是的吧，算是吧，可是这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吧？难道叔叔您有亲戚在岛上？”林末央想了想，只能用这个理由来解释了。 “哈哈哈，并不是，岛上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但是我的确是因为这件事愿意给您一笔我私人的赞助。当然，不能算奖赏，我只是一介商人，没有资格对您这样的英雄进行嘉奖，所以您就把这笔钱当成是一个无聊商人，对英雄事业的肯定和赞助，怎么样？不需要合同，也不需要承诺，您只需要拿着这笔钱使用就行，如果您需要，我甚至可以对这笔钱的来源绝口不提，我也绝不会承认自己给过您钱，不会让您有那种所谓的，‘道德上的包袱’。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吧，如何？”老亚历山大倒是十分洒脱，这已经不是赞助了，简直是白给，林末央都没想到按他现在这种送钱的架势，当年他是怎么的家。 “这也太奇怪了吧……”林末央有些无奈地说道，中国有句老话叫无商不奸，尤其是这种老辣狡猾的商人，这种人和慈善家根本不沾边。 “我可以理解您的顾虑，在您看来，我是一个商人，无商不奸，中国人这句话说得不错，我家的历程里，玩弄合同，坑害竞争对手的事情，我的确没少做。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经由我儿子给您转达的缘故，就算您不相信我，但是我想是可以相信我儿子的吧？如果有一天我用这笔钱来威胁您，这笔钱总归不是从我手里给出的，我没有证据，而且您是锋龙阁下的代理人，这种事情，您不会介意的，锋龙阁下的人并不会在意他人的胁迫的，对吧。”老亚历山大对林末央的质疑表示理解，甚至他已经为林末央想好了说辞和准备。 林末央傻了，这老亚历山大真的就是人傻钱多的典型，就从这点来看，他是真的想要把这笔钱交出去，或许他是商海之中无敌手，所以他选择了林末央作为代表，自己坑自己，好让自己体验一把大出血的感觉？无法理解。 “不用怀疑啦，我只是一个商人，您也应该知道，我的施法能力不过是九流，我活了4o多年，现在还只会几个基本魔咒，连一只手都数的清，就比一般的麻瓜好一点，要是我想暗算锋龙阁下的代理人，头早就被打烂了。”老亚历山大知道自己的行为很难让人理解，所以他一直在解释，想要打消林末央的戒心。 “我不怀疑您的好意，可是您这做法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您会如此慷慨啊。”林末央说道，哪怕老亚历山大做事做的再谨慎，只要没有出点，就无法解释他这种违背常理的行为。 “出点？或者说理由？当然有，我是敬仰英雄的人，或者说我是一个想要成为英雄却又不能成为英雄的人。”老亚历山大解释道。 “这又是哪门子的理由？”林末央算是彻底炸了，这老东西说话一点逻辑都没有，还中二到爆炸，他这种话不应该只出现在那种青年热血无脑漫画的主角口中吗？为什么这个商业巨子说这种话的时候不仅堂而皇之，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一丝丝尴尬，这种话要是换林末央说出来，能把他自己尴尬死好吗？ “你可以把这当成一个走歪了老中二的梦想吧，很意外吗？”老亚历山大面对质疑很开朗，他倒是对林末央这种怀疑的态度分外地容忍。 “很意外，老实讲，我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走在路上，莫名其妙有个老土豪过来塞我一笔钱的。”要是有这种人，我还会因为找工作被锋龙忽悠上这条贼船吗？ “关于这个问题，如果您想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您，但是……阁下，能请我儿子回避一下吗？接下来的话，我不想让他听到。”老亚历山大说道，出乎意料的，这个老富豪居然是让自己的儿子回避，而不是让别人回避。 “知道啦，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说是吧，那我先出去咯。”卡特倒也很识趣，他没有对老爹这种古怪的举动表示质疑或者其他的什么情感，他点了点头，站起身就走到了房门外，还主动带上了房间门。 “好了，叔，他已经走了，您现在可以说了吧？”林末央问道。 “这个不急，我想先问问阁下，您这次特里斯 坦岛一行，不是见过一个叫尼琳的女骑士么？”老亚历山大笑道。 “这种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林末央心里暗笑，这次的行动报告本来就是绝密情报，详细的情况只有他们几个当事人知道，如果他想要了解尼琳的过去，那么老亚历山大要么是询问了格林，要么就是买通了朝圣者的情报人员，这两件事都是很难以置信的事情。 “别误会，商人总有一些自己的情报渠道，我并没有收购和倒卖情报的意思，这应该算是一次友善的互助而已，我不认为加拉哈德阁下会不知道他的组织里有一个和我进行交易的情报员，只能说他判定我没有威胁，或者说对于他而言，这些情报是足以让我知道的。”老亚历山大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的细节一笔带过。 “那么请继续吧，我不问这种细节的事情了。”林末央如是说道，他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深不可测，至少实际上林末央要比他们眼中的他弱小的多，既然这次水hen深，那么他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这种东西不要深究为好。 “我很欣赏你的明智，你身上有着我儿子卡特一辈子都学不会的东西，他的性子就是太直，这一点随我，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请继续吧，我想知道，为什么您会提到尼琳小姐。”林末央说道。 老亚历山大沉吟了片刻，他感慨道：“我真的很想见见这个女孩子，我想和她当面聊聊，她的遭遇和我很像，但是我和这种年轻人不同，我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林末央不再说话，以免打断这个老人的思路，这时候的老亚历山大充满了睿智和风度，不像是之前那个和自己儿子拌嘴的家伙。这不像是装出来的，也许这个才是商业巨鳄的本来面目。 “我之所以不让卡特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一直认为他的母亲虽然死于非命，但是细节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的母亲并不是死于一次简单的意外，他的母亲死于一次精心策划的阴谋，这背后与魔法部有关。”老亚历山大说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哪怕是他，说起这样的事情也无法保持平静。 “我和尼琳小姐都是拥有惨痛过去的人，但是尼琳小姐将希望倾注于格林阁下，而我将希望倾注于圆桌议会，当然，后来生的事情，您也能猜到。” “圆桌议会也让您失望了吗？”林末央说道，这么说来，这个老人应该仇恨圆桌议会才对，但是他却说自己和尼琳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差不多吧，的确是这样的，我之前寄希望于圆桌议会，希望这个新兴的组织能够替我主持公道，可是并没有。所以我只能重拾家族的姓氏，带着已经淹没的荣光回到了巫师界，靠着自己的双手挣下了这一份家业。我一开始十分痛恨圆桌议会，我觉得他们也只是虚有其表，他们也只是沽名钓誉。”老亚历山大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他的仇恨早已消逝了。 “可是在我成功成为一名成功的商人之后，我的眼界生了变化。我之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以至于我无法正确地评价圆桌议会。他们的确没有拯救我，也没有能够帮助我复仇。但是他们的确在伸张正义，他们的确在改变这个不公的魔法界，他们一点点地改变着巫师们的价值观，也在一点点维护着原本很难在巫师界寻找到的正义。”老亚历山大说道，“所以我原谅了圆桌议会，不，不对，不应该是原谅，而是我为自己曾经的行为深深地羞愧。圆桌议会的各位所做的事情足以称为英雄之举，但是我却因为自己的仇恨没有得到伸张而否定了这一切。他们所做的善举，他们为别人伸张的正义，也许我没有享受到，但是有人享受到了，也许我遭遇了不幸，但是有更多的人因为他们，从不幸中被拯救出来。” “我是一个被仇恨缠住的复仇鬼，而我却用复仇鬼的心态和心情去肆意地敌视英雄们。我连为自己的妻子复仇都做不到，却认为圆桌议会的英雄们是徒有虚名。”老亚历山大说这话时云淡风轻，林末央却总有种感觉，这个商业奇才其实是在忏悔。 “如果世界上没有英雄，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糟，英雄不能拯救每一个人，但是英雄总能让遭受不幸的人变少。我的不幸，来源并不是英雄们，而是那些给他人带来不幸的人渣。我要痛恨的也应该是那些人渣，而不是英雄。我作为一个商人，我无力对抗魔法部，但是只要这个世界上英雄越来越多，那么这些人渣终究会被英雄们杀死。所以我崇拜英雄，我敬重英雄，我愿意将我的一切，奉献给英雄，只要他有资格得到这一切。”亚历山大笑了，这个老人现在一点都不显得中二，反而有些聪明。 “为众人抱火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英雄为巫师界做出了贡献，那么功绩在此，我亚历山大的财富，你们来取便是！此是应得之奖，此即英雄之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