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追忆续
他害怕！ 他彷徨！ 但他仍旧痴迷于被人敬仰、被人尊敬，与之相比他觉得这才是江湖。 这才是他向往的江湖。 什么劫富济贫？ 什么锄强扶弱？ 不过是为了粉饰自己的工具罢了。 那些正直的大侠，又有几人得了善终。 数年过去，她也没有找来，他开始放下心来，一股愧疚感在心头蔓延。 这股愧疚感来的快，去的也快。 兴许他不愿再想起这件事情，也或者他无法直面此事。 人前他是风光无限的大侠，人后却是懦弱不堪、抛弃妻子的渣泽。 直到某一日，正当宴请宾客之时。 “老爷，夫人刚才带了几个下人，去了穆家庄。”一名下人急匆匆的在他耳边低语几声。 他脸色一变，心中忽然变得空落落的，像是什么东西从他的心中抽离。 他捂住胸口，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极为失态的离开了宴客厅。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失态！ 回到内堂，他在堂内不停踱着步，忽而看向外面，忽而低头沉吟…… 想要追上‘夫人’，刚刚准备迈出脚步，双脚犹如灌铅一般，抬不起来。 或许，他内心就希望如此，那么他就不用每时每刻都遭受折磨。 一切都会解脱！ 就这样，他在内堂呆了数天，蓬头垢面，邋遢不堪。 这也是他生平仅有的一次。 他昏昏沉沉、两眼浮肿、面色惨白，很难想象这是人前风光无限的林大侠。 这时，伸手不见五指的内堂，门被推开了，一缕阳光从缝隙中挤进来，他的眼睛被刺的生疼。 “那个女人和那个贱种，我替你解决了。” 就在他闭眼的瞬间，一道雍容的女子声响起，他知道这是他夫人的声音。 “砰！” 话音刚落，一道关门声响起，他的夫人离开了。 他放下捂住眼睛的双手，无力的摊到在地，两眼无神，眼泪不停从眼角往下落。 “对不起……”他嘴中不停地喃喃，或许是在缓解心中的愧疚，心中的负罪。 他在自欺欺人，却又那么心安理得。 下一刻！ 他站了起来，猛然推开房门，发出一声巨响，林府下人都不明所以，就见老爷如同一阵风似的飞快离开。 几日后，他终于赶到穆家庄，眼中怀恋之色渐浓。 这里有他在林府，永远感受不到的温存。 然而，此刻这里是一片废墟，他在这里所有的痕迹都似乎被磨平、被焚毁。 他怔怔的看着这一切，久久不语。 凄凉！ 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遍地搜寻，没有任何生机。 他静静地离开了，如同他静静地来一般。 他留下了种子，结出了果，一颗充满仇恨的果实。 然而，他并不知道，直到未来某一天，他才恍然发觉这颗恶果已经成熟。 他回到了林府，沉寂一段时间之后，再次以气质非凡的姿态面对江湖武林。 他依然是那个义薄云天的林大侠。 一直没变！ 一直困扰折磨他的事情，不复存在。 他似乎也忘记了。 就这样，数十年过去了，他声名远扬，他怡然自得的承受着这些敬仰之情。 渐渐，他不满意于此。 他希望得到更多，他的目光转向了武林盟主。 他想成为武林盟主，他的野心在不断滋生。 直到他的师门被灭，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他广发英雄贴，召集天下英雄齐聚一堂。 他威势无双，自有一股武道宗师的非凡气度。 在天下武林面前，一股无形气势在他身上滋生，多年来的瓶颈开始松动。 元神境，在向他招手。 他喜不自胜！ 他，就是林正阳！ 一个万人敬仰的大英雄，大豪杰。 …… …… …… 林正阳释放了尘封的记忆，脸上悔恨交加，怔怔的看着疯狂嗜血的穆绝。 这是他的孩子，与她爱情的结晶。 如今，这是怎么了？ 敌人？ 这个充满敌意的词，恍然出现在两父子之间，让他心中一阵绞痛。 伪装惯了，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虚情假意。 “斐儿，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 林正阳望着独臂的穆绝，竟有些泪目。 “斐儿这些年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林正阳如此想着，内心极为痛苦。 此时此刻！ 此情此景！ 他该以一副什么样的形象示人。 慈父！ 不需要做出任何思考，自然而然就是这幅形象。 一切的一切，就是如此的自然，丝毫没有做作。 “哈哈哈……” 穆绝像是听到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肆意嘲讽的笑着。 既是嘲讽林正阳，又是宣泄心中的郁气。 穆绝眼中冷光闪烁，追忆道:“是啊，你确实不知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到底有多狠心。 为了让我娘死心，为了让我娘彻底绝望。 那个贱货一直在穆家庄等，我娘也一直在等，等你这个虚伪至极、令人作呕的林大侠。 然而，数日过去了。你没有来，你在害怕、害怕失去一切，失去那个令人敬仰的名头。 你不会来了，我娘很清楚，她绝望的闭上双眼。 我娘偷偷将我掉包，最后，她自杀了，在伤心欲绝中自杀了。” 说着说着，鼻头泛酸，泪水不停从眼角流淌而下，穆绝却不闻不问，仍然冷冷注视着林正阳。 穆绝，哭了！ 如此冷漠的一个人，落泪了！ 以冷漠示人，不过是为了掩饰他那份失去娘亲后孤身一人的孤寂感。 不是不落泪，未到伤心处罢了。 “为何！为何！……”林正阳双眼暴睁，难以相信穆绝所说的一切。 他的夫人竟然会一直瞒着他，从未跟他提起过此事。 “为何从未和我说过，她怎么会骗我。”林正阳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状若疯狂。 他再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他的形象正在崩塌，在整个青州武林人士面前崩塌。 ‘义薄云天’林大侠这个雅号，今日之后就将不复存在。 或许，该换个“负情薄幸”更恰当。 穆绝没有任何同情之色，冷冷嘲讽道:“这就是你应有的代价。总有一日，你林家会如我穆家庄一样，被满门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