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何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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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桃花溪畔回到李府的时候已是黄昏。 东院一片安宁。 母亲围着那碎花布围裙正坐在院子里纳着鞋底,妹妹在打扫着院子。 见李辰安回来,丁小娥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对他招了招手,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喜意,反而挂着浓浓的担忧。 李辰安坐在了母亲的对面。 丁小娥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问道:“你……你真成了鱼龙会的一个舵主?” “嗯。”李辰安点了点头。 “这几日你父亲夜不能寐!” “就因为我这舵主的身份?” “当然!”丁小娥将针线篮子放在了桌上,语重心长又道:“娘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可娘也知道鱼龙会是个什么东西!” “你呀!咱们广陵李家,虽说这些年没落了,可无论怎样它也是书香门第!” “你习武娘不反对,你做生意,娘也不反对。可是我的儿啊!你怎能去和鱼龙会的人同流合污呢?” “这不是作践自己么?这让街坊们怎么去咱们李家?” “你妹妹倒是在为你开脱,说是因为霍家会报复你,你是为了自保才加入了鱼龙会……儿啊!做人当有底线!娘始终认为生意做小一些没啥,咱就求个平平安安。” “二井沟巷子的那小酒馆不就很好了么?要赚那么多的钱财又能怎样?” “人这一辈子,出生时候什么都不能带到这个世间来,离开的时候也什么都不能带走!” “那么人这一辈子在世间走一遭留下的会是什么呢?” “娘以为并不是万贯家财,而是……名声!” “一个人,若是名声坏了,会被天下人唾沫,会被人家戳脊梁骨的!” 李辰安还真没料到回来会被母亲给上了一课,而且这一课讲的其实很有道理。 只是这件事他无法去与母亲争辩,因为他已发现自己与刚来这个世界时候的那理想越走越远。 冥冥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他。 从见到那位俊俏公公开始,到现在了解了宁国局势之后所产生的强烈的危机意识,这让他无法安坐,必须一争! 倒不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能够在接下来极有可能的乱世之中寻一个安身立命之本。 “娘说的孩儿都知道。” “既然你知道,那就辞去鱼龙会那舵主之职!” “娘……你对孩儿应该是了解的,孩儿无法向娘解释太多,孩儿只想说,李府这门楣确实有些暗淡,孩儿会将这门楣擦得更亮一些。” 丁小娥显然无法理解,她只知道这些日子出门,左邻右舍她的眼光有着明显的不一样。 她们不再如以往那般亲切,她们总是寻着各种借口离她更远一些。 她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心里就更加的担忧了起来。 “儿啊,李府这门楣的光大,它靠的是李府书香的熏陶笔墨的题写!而不是那些污血的渲染,更不是凶名的威胁!” “那样,只会让所有人唾弃,只会令那门楣变得更黑!” 李辰安无言以对。 他沉吟了许久,才向丁小娥说了一句话:“娘,过几天我会去一趟京都……另外,” 就在这时,走廊有脚步声传来。 有些急,李辰安转头望去,便见父亲李文瀚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李文瀚的面色很黑。 他来到了院子里,坐在了桌前,拿起茶壶喝了一大口,了李辰安,却没有出言责怪,而是悠悠一叹,说道:“你二伯回信了。” “说了啥?” 李文瀚沉默,过了片刻,“都不是什么好话。” “情理之中,是不是他也知道我成了鱼龙会的舵主?” 李文瀚点了点头,“京都显然有人将这消息给放了出来,你二伯说……说这是李家之耻,当、当将你逐出家门!” 李辰安一愕,这李文厚挺狠的啊,不过,若是离开李家,倒是也能保全了李家的名节,毕竟往后自己做的许多事在不明真相的人来还真就是大恶之事。 于是他嘴角一翘,“我倒是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李文瀚却大手一挥:“你别往心里去!” “李家大房二房而今在京都,咱们李家三房在广陵,其实……彼此之间也已疏远,咱们不必去在乎他的法!” 李文瀚这句话反倒是令李辰安愣了一下,在记忆中,这个父亲可是最为重名节也最为重视外人对李家风评的。 上一次被赶出家门,正是因为前身违背了家训去了赌坊还欠下了一屁股债,而后又有了沈家退婚的羞辱。 这一次自己成为了恶名远扬的鱼龙会舵主,这给李家声望造成的影响定然更为恶劣。 他以为父亲会借着这封信再次将他赶出家门,他甚至已能够平静的接受,却不料父亲居然没有这样做。 “这些天为父一直在想你的这件事,本想不通,昨儿个提了一坛桃花酿去了一趟浅墨书院,本想着和张正喝两杯,不料学政章平举张大人也在。” “我们三人在醉心亭饮酒,为父提出了关于你这事的心中疑惑。” “张大人说了一席话令为父茅塞顿开。” 李辰安好奇的问道:“张大人说了啥?” “他说,所谓器,器者在物为形器、为物品,概为人之所用之物皆为器。” “器者若是在人,便为容量、为心量、为时位、为角色等等,概之人之行为表现之谓器。” “器斟酒便是酒香,斟茶便是茶香。器本无香,香从外物而来。人有善恶,皆从本心而发。故……器不重要而物重要,位不重要,而人心重要!” 李文瀚向了李辰安,视线坚定,“为父以为,鱼龙会之器不重要,我儿立于其中,其心本善,不受器之影响,自有芳华,这才最为重要!” “所以,走你自己的路,以心量之,无愧于心,这就足够。至于其它……让别人去说吧!” 李辰安顿时对父亲刮目相。 丁小娥似乎还在回味这席话的意思,她有些茫然的着自己的丈夫,忽然间觉得有些陌生,却又很是欣慰—— 她原本很担心。 故而对儿子苦口婆心。 担心的就是丈夫再次将儿子给赶了出去。 现在来自己的这番担忧是多余,当然,若是儿子能够脱离鱼龙会那当然是更好的。 “小娥,去弄几个佐酒小菜,为夫和辰安,喝两杯!”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