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五十 佐尔德的新大腿与地狱公社的新大炮
忽略掉佐尔德说的什么“收割”，只看具体做的事情，弗洛多是很认同的，不然也不会一直跟着佐尔德。 这几年里，弗洛多给佐尔德的工坊和商行送去了好几千半身人，既有石蜥山的乡亲，也有外地人，总的来说过得都还不错。 第四纪元1232年的费恩主位面，跟几年前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战火暂时平息，魔法粒子对传统魔法的变革，赤联灵力结界和魔转电技术的普及，都深深影响了凡人尤其是平民的生活。 弗洛多统治的石蜥山区，人口也就一万出头，现在已经没多少人种庄稼了，结界农场的产出让粮食变得非常廉价。裁缝皮匠铁匠的生意也没了多少生意，许愿网终端和商业神殿贸易终端提供的日用百货既便宜品质又好，远不是小工匠的产品能比的。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走出乡村，来到小镇甚至城市。要么进入工坊商行，要么做各种服务工作。小镇越来越多，城市越来越大。 在小镇和城市里，只要稍稍有点收入的家庭，都负担得起魔法电灯这样的支出。光亮让平民可以利用的时间更长，他们可以做更多活挣更多钱。 弗洛多是个好领主，早早就给石蜥山各处村镇建造了小型魔力井和魔转电炉，建立公共电网，提供公共照明，还建起了公共交通网络，让领民们的生活更加便利。 其他本心不是那么善良的领主也渐渐这么做了，因为他们发现，这些设施可以让平民们有更多时间工作，可以挣更多的钱。如此不仅每一项公共设施都是找领民收钱的好借口，原本根本收不上来的那些领地税项也有了希望。 单个平民身上刮不到多少钱，但成千上万个平民汇聚起来，最终的数目还是很可观的。 当然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有领主不愿或者没钱建设，于是卖掉了相应的权利或者“权变股”，让领民自行建设。也有商人为了拓展市场，主动出资帮助建设的。帝国直辖区域里，官员不愿自己的管辖区比其他管辖区更破败、阴暗和不方便，也想尽办法推动市政建设。 总之这这三年多的安宁时期，让原本只聚焦在战争和武器上的魔导技术变革之潮扩散到了凡人生活层面，加上信息网络的普及，变化真是日新月异。 佐尔德的工坊和商行从不用摩斯姆特那种长期契工，在他那里只签最长三年的工作合约。虽然工作时间很长，但做得多报酬就多。不仅是在舰队城，在其他地方，佐尔德工坊和商行一旦招工，总会排出长长队列。 这方面的细节弗洛多很清楚，在佐尔德工坊干活的一般工人，每个月的收入除了吃穿住之外，还能剩下一半“秩序光鳞”，也就是帝国隐蔽，这让他们在工作之外还能做点其他事情。而摩斯姆特的契工，吃穿住比奴隶好不了多少，省下来的银币买不了几杯当地的劣质朗姆酒。 可惜，佐尔德在舰队城的工坊商行数量远远比不上摩斯姆特，这座名义上归帝国管辖，实质上是摩斯姆特统治的城市有接近二十万人口，能享受到“佐尔德待遇”的平民还不到两万。 佐尔德的话摩斯姆特依旧理解不了，嗤之以鼻道：“谁不知道你在讨赤红女士欢心？这些话也是从费共那里学来的吧？” 说话的时候还看看弗洛多，那意思是你这个小弟以前都是费共的人，还来忽悠我，当我傻么？ 佐尔德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说：“我是为了你好，摩斯姆特，既然你盼着形势变化，就得做好准备。在这方面，我觉得你还有很多问题。” “最重要的就是对平民的认识，你最大的问题就是觉得平民跟超凡者有巨大的差距，所以不把他们当回事。” “平民跟超凡者有差别吗？当然有很多差别，但这看你从什么角度来看。” “从传奇魔法师的角度看，平民没有超凡力量，就是蝼蚁，这没错。” “从……事业的角度看，你既然想挣金蒲耳，还把平民看作蝼蚁，那就是错的。” “在这方面，平民跟超凡者有什么差别呢？不都是凡人吗？” “既然是凡人，就会关心自己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穿得怎么样。” “他会想要健康，想要安全，想要活得更长久。” “他还会跟别人攀比，他想要过上比现在更好，比别人更好的生活。” “他会努力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除非别人甚至神祇让他意识到一切努力都是毫无意义的，否则他活着的时候是不会放弃这种努力的。” “他们每个人，不论有没有超凡力量，灵魂里都翻滚着这样的欲望，跟我们是一样的。” 摩斯姆特有些触动：“这个……是个人都会做梦，关键是能不能实现而已。” 他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下意识的忽略甚至否认而已。 佐尔德继续说：“那就创造条件让他们实现啊，超凡力量不就正在做这样的事情吗？” “结界农场种出更多粮食，让他们不再窝在山村里种田。” “魔法电灯带给他们光明，让他们可以日以继夜的工作。” “速成石让房子搭得更快更便宜，魔导金属塔让楼房建得更高，魔法市政设施可以让城市更大容纳更多人，加上公共交通什么的，平民在城市里可以生活得更方便更舒服。” “这么一来他就不会只是为最起码的生存忙活了……” “你也知道，一个平民只是养活自己有多简单啊？一小块田地一个草棚子就够了。” “现在呢？他对食物的品质有了基本要求，他要穿得体面一些，他对配偶也有了要求，不再是有个女的就不错了，他甚至会开始考虑怎么养育孩子，让孩子未来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他必须做更多工作，付出更多劳动，才能满足这些欲望。这些劳动还不是简单的魔偶能解决的，他必须动脑子会手艺，得有长久积累下来的经验。” 说到这个摩斯姆特深有同感：“是啊，很多事情都不是魔偶能做的，而且使用魔偶的成本也不低。就算魔偶能做很多事，也得有人来设计魔偶啊。” 佐尔德越发严肃：“我的确学习过费共的信条，在关于凡人该怎么追求幸福的事情上，我不相信他们。可在关于灵魂、劳动还有财富这些事情上，我很认同他们的信条。” “只有灵魂独立自由的凡人，才会创造财富。没有自由的奴隶，意志也不会自由，他只会服从主人的意志，他只是主人多出来的手臂。” “问题是主人又不是神祇，他能有多少念头多少欲望呢？就算他妄想着成为神上神，也比不上他加上另外一个独立的灵魂的欲望多吧。哪怕那个灵魂渴求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也是额外的数量。” “用费共的话说，灵魂是第一生产资料，只有完全属于凡人自己所有，才能发挥出最大力量。” 摩斯姆特是传奇魔法师，智力这一项再差也不至于连佐尔德这番话背后藏着的东西都听不出来。 他嘿嘿笑道：“是我料错了，原来你成了商业女神的信徒啊。这些话都是商业女神的信徒才说得出来的，只有人人创造出更多财富，用来让财富流通的货币，还有货币组织起来的商业才会繁荣。” 佐尔德大笑着摇头：“是有点关系，不过我真的跟金妮殿下，还有洛希弗斯那帮人不是一路的。” 再灌下一杯啤酒，佐尔德晃着指头说：“你对商业女神的理解也有问题，那位陛下并不在意凡人的灵魂是什么状况，祂只关心金蒲耳银艾尔的流通。就因为这个，祂才不分善恶，才在前几个纪元始终没有太大进展。” “现在祂能够崛起，还是秩序女神陛下、赤红女士，还有那个罗姆罗斯所赐啊。是她们粉碎了原有的秩序，又还在争夺新的秩序。” “更直接的当然还是魔导技术的发展，还有诸灵平等，解放奴隶，灵魂自由这些信条。” 摩斯姆特插嘴：“这些信条……不就是赤红女士的信仰吗？” 佐尔德眯起了眼睛：“并不是只有赤红女士才有这样的信仰啊……” 似乎怕摩斯姆特追问，佐尔德马上转移了话题：“所以啊摩斯姆特，刚才我跟你谈契工的问题，善良仁慈什么的只是其次，而是更重要的事情。” “你也在为帝国生产魔导飞机，跟我的魔导飞机工坊比，你那边的生产效率低了多少，你计算过吗？” 摩斯姆特的嘴角抽了抽，苦笑道：“我挑人的眼光不如你啊，管工坊的执事一个个都太蠢了。” “想想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佐尔德拍拍摩斯姆特的肩膀：“这不是执事的问题，等形势真的变化了，帝国对浮空舰的需求大增，你对上皇室工坊、辛伯纳，还有我们散塔林会，在产量和成本上会有优势吗？” “现在可不是三年多以前啊，技术虽然还在发展，可那只限于探索领域。用来打仗的浮空舰该是什么样子，需要什么技术，大家都很清楚，也都拿得出来，到那个时候拼的就是成本和产量啊。” 摩斯姆特若有所悟，连连点头，举起酒杯跟佐尔德碰了个满的。 弗洛多一直在旁边听着，佐尔德的话很多他不是特别理解，这三年多来，佐尔德也有巨大的变化，至少变得更……睿智了。 弗洛多总觉得，佐尔德似乎信仰了某个神秘的神祇，现在对秩序女神、商业女神、魔法女神甚至赤红女士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了。 说是要跟弗洛多拼酒，摩斯姆特今天却没怎么搭理他，只顾着跟佐尔德聊天。弗洛多跟佐尔德告辞的时候，才记起了他的存在。再次提到了怀特队长那批契工的问题，要弗洛多尽快放人。 “跟那个怀特有旧仇吗？” 走出旗舰堡大厅的时候，佐尔德对弗洛多说：“把契工直接带到舰队城给摩斯姆特就好，那个怀特，如果真的有旧仇，我的建议是一棍子打死，不要留下隐患。不要担心摩斯姆特和其他人找麻烦，我帮你料理首尾。” 不得不说，佐尔德对手下人很照顾，这不是刻意关照，而是向来如此。 弗洛多感激的谢过，佐尔德的话很有道理，但他还没暴戾到那个份上，只是想出出气而已。 “另外，空了跟你在赤联的朋友通个气。” 佐尔德眺望舰队城，轻描淡写的说：“我不好再跟李奇直接联络了，你通过他们向李奇转告，不管是秩序女神，还是曙光女神，都不会坐视他们在外层位面的行动，近期会有一些大动作。” 弗洛多严肃的点头，这也是佐尔德看中他的根本原因，他可以通过山姆和梅恩，直接向赤联高层传话。 跟弗洛多道别，佐尔德坐上穿梭飞舟，回到自己的浮空舰“辛西亚号”。 这个名字很普通，叫辛西亚的女子千千万万，佐尔德的解释是纪念自己那个死在风暴群岛内乱里的初恋情人，大家都信以为真。 进了浮空舰的秘密通讯室，佐尔德激活水晶球。 他不担心这个水晶球被帝国秩序教廷的“通讯审查委员会”，以及赤联的“天眼”监测到，这是那位用绝密技术制造的。 几分钟后，水晶球里翻滚起烟气，凝结出一个模糊头像，用略微沙哑的低沉嗓音说：“有事快说，我还忙着呢。” 佐尔德深深低头，恭谨的道：“导师，现在帝国和赤联都在做准备，形势很快就会恶化，我觉得是很好的机会，我们似乎该做点什么了。” “佐尔德，你想做什么随你，但别拉上我”，那个声音慵懒的说：“只有你能帮我找来我需要的东西，有什么麻烦我可以解决的我尽量帮忙。交易而已，不要跟我攀什么导师学徒的关系，我可不想跟你这种根本看不清楚到底在为谁办事的人成为……‘我们’。” 佐尔德申冤：“我对陛下的信仰和对导师的忠诚，冥河都消融不了！” 那个声音嗤笑：“是啊，你跟李奇那么熟，让他跟冥河女神说一声，你连根毛都消融不了。” 佐尔德咳嗽，对方接着说：“真想干点什么，再帮我搞几百公斤云影晶钛，我可以动员一些力量帮你。” 佐尔德不迭道谢，对方还体贴的指点：“帝国这边没这个，去找赤联。不过他们也未必冶炼得出这种魔导合金，西费恩的铜炉王国，就是飞马王国北边，靠着冰原的地方应该有这种技术。” 结束了通讯，佐尔德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 这位也真是谨慎啊，分明是她找上自己，还向自己宣扬那位神祇的信仰，却总是摆出一副摘清的姿态。 谁让自己无比认同那样的信仰呢？ 还好，之前跟摩斯姆特谈起这位置的时候，又拿五十万金蒲耳开玩笑，她并没感应到。 以后得注意下，好不容易又抱上了这根大腿，不能滑脱了。 佐尔德又有些焦虑，看来她缩在风暴群岛正在搞的那件事情还没成，那位神祇还在蛰伏，连神火都没点燃。 ……………… 地狱位面，炼狱区域深处，蜿蜒血河与岩浆之河相汇，堆积出一堆堆奇形怪状的石林。那些石林也并非岩石，而是非铁非石，遍布空洞像海绵一样的东西。 这些东西是海绵黑铁，用来制造魔钢的上佳材料，因为距离归队堡太远，还没被地狱公社开发。 在一处海绵铁巨柱的顶端，一队人正在摆弄什么东西。 “尼克纳，别凑得太近，抑制力场的魔力冲击会把你的灵魂震散！” 眼眉方正，整个人充盈着如山般可靠气息，再被壮硕的魔导武装放大了若干倍的男子沉声说：“虽然我不认同你那种疯子般的思想，但你终究是地狱公社不可缺少的宝贵财富。” 趴在旁边一部巨大机械上忙乎的瘦弱青年不满的道：“凯恩政委，现在平民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了，还把我的基础法则主义看成疯子才会有的想法，你也太……老古板了。” 另外一个地狱蛮子撇嘴道：“你都能用虚灵武器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平民？” “那只是……” 地狱公社雷电科技研究所的所长尼克纳强辩：“那只跟我个人有关，跟我坚持的技术路线无关！我虽然有了超凡力量，可我并不信仰这样的力量，只是方便工作而已。我还是认为基于基础法则，连平民都能掌握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 研究所的统合主任，红网德鲁伊迈尔摊手：“结果不还得依靠抑制力场来屏蔽超凡力量，才能让基础力量发挥作用吗？” 尼克纳生气的嚷道：“至少能证明基础力量是普适的，并且是无可替代的！想想魔导枪是怎么变革世界的，不就是引入了实物弹丸，让超凡力量跟基础力量融合起来了吗？在地狱这里，基础力量的舞台要广阔得多！” “好了……” 凯恩打断了自己引发的争执：“目标靠近了，准备战斗！” 迈尔也懒得多说，直接把尼克纳扯了下来，扛起来就朝后面的掩护所跑。 尼克纳还在叫：“你们可别弄坏了机器！一切照着规范来！” 地狱蛮子们没谁搭理他，在这部巨大的机械上各就各位。 这是部高十多米，长宽也将近十米，通体都由魔钢打造的恐怖机器。 从外观上看跟旧式的攻城魔导炮很像，但炮座之上的身管却要粗得多，炮口又细得多。从炮口看进去，是一圈圈密集的线圈。 在这座巨炮之后，魔导线缆连接着两部也有好几米高的魔导机械，那是鲸级浮空艇用的微魔引擎。 “雷神之锤”力场炮，这是雷电公社花了接近四年时间才完成的一项科研任务，专门用来对付魔王魔君级别的敌人，避免一有魔王魔君，就不得不调动战斗序列甚至魔女。 现在是做实战测试，如果成功了的话，地狱公社不仅有了对付高端武力的大杀器，还能通过小型化，进一步提升部队和单兵的战斗力。 因为这场测试关系重大，地狱位面军总政委凯恩也亲临现场指挥行动。 “七级岩石领主……” 确认了被引诱过来的敌人，凯恩通过战斗网络传讯：“如果三炮没有解决敌人，就动用航空炸弹清除。地面人员也马上撤离，不然会惊动岩石公主。” 在战斗网络里有高级权限的尼克纳叫道：“除非你们打不准，不然哪会需要三炮！？” 凯恩没理他：“准备……” 大地震颤，上千米外的血河河面沸腾起来，几个灵巧身影激射而出，慌张四散。接着血河炸出巨大水柱，一个足以堵塞血河的巨大身影爬了出来，发出让方圆几公里内所有生物都意识飘摇的雄浑咆哮。 这个由无数漆黑岩石拼凑起来的身影爬上血河岸边，迈着迟缓而沉重的步伐，走向海绵黑铁林。 频道里回荡着凯恩恼火的叫嚷：“你们是喝了多少才去开怪的啊？这哪里是岩石领主，这是黑铁领主！七级的黑铁领主得按八级算！” “正好正好！” 尼克纳却很兴奋：“八级一样干！” 嚷嚷的时候，雷神之锤已经在蓄能了。 地狱蛮子根据目标指示系统，转动炮座，将可以塞几个人的粗长炮管对准了那个石山一样的黑铁领主。 微魔引擎嗡嗡振鸣，炮管外层闪起淡紫光弧，一股异样的力量裹住了炮膛。 噼噼啪啪的白光电弧被那股力量推着扩散开，呆在炮座上的地狱蛮子不迭后退，尼克纳大叫：“不好！有些魔导材料在抑制力场里的性能发生了明显变化，得马上停止测试！” 看着已经逼近到千米内的巨大身影，凯恩用坚定的语气下令：“开炮！” 躲在掩体后的地狱蛮子激活开关，雷神之锤猛烈震动，一股橘黄烈焰从炮口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