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二 佐尔德的底牌
会场沉默了片刻,代表们交换了一会眼色,都露出已有定论的神色。 的确,他们不是给自己买魔导武器,而是给在战争中活不了几场战斗的士兵装备魔导武器。 就这个需求而言,菲尼26式荣耀版的质量和性能完全能够满足,价格更符合数量越多力量越强的法则。 眼见第一阶段公选会的景象又要重演,佐尔德高声道:“我抗议!” 他脸上阴云密布,说着这辈子从没想过会说出口的话:“不管是在风暴群岛,还是在大陆,用低于成本的价格倾销商品,这是不正当的竞争!是不道德的、别有用心的恶劣手段!” 充盈心胸的自信,居然被一个刚冒出头的魔导工坊打没了,接连两次! 这让佐尔德实在难以接受,这原本是他代表家族跨出风暴群岛,踏足大陆的开门红啊。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那个菲尼-多诺米斯,以免泄露眼里的杀意。 如果多诺米斯工坊是野法师或者没什么后台的魔法师开的,就算是罗文娜那种人物,他也有办法和力量去逼压。如果是风暴群岛其他家族的工坊,他也能运用家族的关系去斡旋,或者分一杯羹。 可对方的靠山是奥斯奎姆家族,而这个多诺米斯,还跟已被家族预定为族长的提米-奥斯奎姆关系亲密,这些手段就行不通了。 他只能在商言商…… “诸位不要被眼前这点利益迷惑了!谁知道后面会有什么样的陷阱!?” 说完他朝主持人,跟米尔德恩家族关系密切的一位贵族递眼色。 在各个王国以及联合骑士团的代表面前搞猫腻难度太大,但拖上一段时间应该能行。回去他可以修改设计,有信心把成本再降一截,把天使之芒的出厂价压到三十个金蒲耳,虽然这个价格赚不了什么钱了,但这笔订单他还有机会拿下来。 更重要的是,真让多诺米斯工坊又拿到了这一单,魔导枪的价格门槛就要被打到二十个金蒲耳,这样的价格,低得简直丧心病狂,会把其他工坊统统赶出魔导枪市场。 他必须阻止多诺米斯得逞! 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他代表了想在魔导枪市场大展拳脚的所有魔导工坊! “呃……米尔德恩工坊代表的话也有道理,女王陛下对公选会做过特别指示,公开、公正、公平!恶意倾销这种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主持人赶紧拉来女王的话当虎皮,代表们有的不满,有的狐疑,但没人表示反对。毕竟亏本卖东西这事,对商人和工坊来说,必定有鬼。 “恶意倾销?不正当竞争?” 李奇差点被气笑了,真不能小看费恩人啊。 这样的攻击毫无力度,李奇随口就化解了:“菲尼26荣耀版的真实成本当然是机密,不过用了什么材料,材料的成本是多少,这可不是机密,就摆在大家眼前。” 罗伊达斯将军哼了一声:“这当然清楚!除开法阵,剩下的就是点破铜烂铁,几个金蒲耳就顶天了,你们工匠啊商人啊,心都是黑的!” 其他代表也纷纷附和,老实说,跟贵族压榨领民,祭司压榨信徒一样,商人和魔导工匠在魔导武器上获取暴利是天然的权利。 但在魔导枪这样的武器上,人家乐意丢掉这样的权利,他们作为受益者,不仅说不了什么,还欢迎之至。 正如罗伊达斯所说,看材料就知道,这么一枝魔导枪,只论材料,十来个金蒲耳就是极限了。剩下的,人家总还得要出人工吧?刻法阵不要钱? 多诺米斯能拿出这么低的价格,一方面是舍掉了之前的暴利空间,一方面的确是在成本上做了极大的削减。 要说亏本,应该不至于,一枝怎么也能赚…… 材料的成本在佐尔德脑子里深深刻着,他粗略一算,然后恨恨咬牙。 抛开材料成本,每枝魔导枪的毛利只有两三个金蒲耳,这里面还得包括人工成本。多诺米斯工坊是把魔导工匠当奴隶用吗?这还不是亏本卖!? 可他没办法再用这点攻击对方,他总不能逼迫人家把人工费用也公布出来,这也是给自己挖坑。 小龙女很有默契的配合,当然其实是本色演出:“不赚钱我来这里干什么!?陪你们看小丑戏吗?敢说奥斯奎姆家族亏本卖东西,这是对我们家族荣誉的严重侮辱!” 在她嘴里,赚钱竟然是一件这么神圣的事业…… 随着代表纷纷提出交货期限的问题,第二阶段招标,李奇轻松拿下。 “菲尼-多诺米斯,这不是最终的胜利!” 散会的时候,佐尔德的情绪也平复下来了。 第一阶段一万两千枝菲尼26式标准版,半个月交货。 第二阶段两万三千枝荣耀版,一个月内交货。 这已经远远超越这个时代一家魔导工坊的产能。 第三阶段至少是五六万枝,交货期限最多一个半月,多诺米斯工坊不可能再吃下来。 不过这不妨碍多诺米斯工坊继续伸手,只要拿到订单,自然会有其他工坊找上门谈合作,这可不是佐尔德希望看到的。 风暴群岛众多顶尖的魔导工坊,只有米尔德恩一家参与到魔导枪的竞争中,因为只有他佐尔德-米尔德恩看出这种武器的潜力,以及对未来战争的影响,瑞玛科-萨其顿王子的战绩也证明了他的判断没有错。 如果不能阻止多诺米斯工坊,不仅意味着米尔德恩工坊被挤出这个新兴市场,还意味着他为此所做的布局全部泡汤,更会严重损害他在家族甚至风暴群岛的声望。 他得回去好好想想对策…… “米尔德恩阁下,我不叫多诺米斯。” 到此时,李奇也没必要继续隐瞒身份了。 “我叫李奇-普雷尔,你在这两场公选会上表现得很好,我对下一场公选会非常期待,希望你能继续让背景板多姿多彩。” 佐尔德咳嗽着掩饰尴尬,这好像是自己最早跟对方说的话吧。 接着他转开脸,避免自己发热的脸颊被对方看到。 李奇-普雷尔!? 自己之前连人都搞错了吗? ……………… 从唐古斯公国传送到如支柱般耸立入云的礁石顶端,通过那里的空间门,穿过隔绝了风暴群岛与大陆的那道风暴屏障,进入风暴群岛所在的特殊区域。 佐尔德施放回归术,瞬间出现在米尔德恩岛的巨大高塔顶层。 回趟家真是麻烦,还得先在风暴屏障外中转一次。什么时候风暴群岛可以撤掉这道屏障,魔法师在费恩获得真正的自由呢。 佐尔德升起这样的感慨,忽然觉得,之前在魔导枪公选会上的两次失利,根本不值得上心。 只要夺得最终的胜利就行了,为此他必须端正心态,重新审视对手。 这个李奇-普雷尔,似乎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回来前他做了一些调查,得到的情报让他的挫折感稍稍减弱了一些,自己并不是输在无名小卒手上。 哈德朗王国的边地伯爵,这让他微微凛然。 复苏爱神的教宗,这让他心中一沉。 跟特蕾希娅女王有着极为复杂的纠葛,这让他抽了好几口凉气。 所谓的“纠葛”,存在着无数相互矛盾的传言。 来自哈德朗王国的“内部人士”说,李奇跟特蕾希娅,还有她的双胞胎妹妹凯瑟琳是青梅竹马,但国王把妹妹凯瑟琳许配给了李奇,让特蕾希娅异常不满。在国王宣布这桩婚姻的当天,特蕾希娅从战场赶回王都,跟父亲起了争执,导致了惨剧的发生。 因为这事,特蕾希娅无颜面对李奇和妹妹,给李奇封了边地伯爵,孤独的担起凯姆交付给她的使命。 跟夜女士教会有些关联的“知情人士”说,前任国王曾经策划了一桩灭世阴谋,李奇原本是国王的助手。但跟特蕾希娅陷入爱河后,毅然反正,跟她里应外合,杀了国王,拯救了世界。 两人为了继续拯救世界,也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两地分离。不过李奇依旧通过奥斯奎姆家族暗中支持特蕾希娅,魔导枪也是他献给特蕾希娅的礼物。 最扯淡的说法来自跟迩香有关联的“消息灵通人士”,说李奇信奉的爱神赤红女士,其实是企图统治费恩的恐怖邪神,他才是杀死国王的元凶。 特蕾希娅被他迷惑,成了他放在外面搅动费恩大势的幌子。两人经常暗通款曲,有时候军营里的特蕾希娅不过是双胞胎妹妹凯瑟琳。他们俩正在密谋颠覆世界的诸多计划,推翻迩香的神廷总部,不过是第一步。 鉴于这些消息相互冲突,他找到应该最清楚实情的哈德朗高层贵族打探。可对方要么警惕的避开了话题,要么一脸难以启齿的神色,让佐尔德更加茫然。 还好,家族里有个可以看穿一切的特异存在。 想到当初是自己力排众议,留下了这个人,佐尔德就暗自得意。 那可是相当于神祇的存在啊,魔导枪必然会大行其道的判断,也在她那里得到了确认。 进到高塔某层,周围是一圈传送门,佐尔德正要跨进其中一座,光幕波动,一个人传送出来了。 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子,如果不是眼眉过于飞扬,让她整个人洋溢着即便是教宗和国王也不放在眼里的跋扈气息,应该是个让人心簇神摇的美女。 佐尔德额头绽起青筋:“格芮塔,我记得这个月你的许可额度已经用完了!” “哟,哥哥要用?真是奇怪……” 这是佐尔德的妹妹格芮塔-米尔德恩,即便只是淡淡的语气,配合她的表情,依旧让人感觉到浓烈的轻蔑。 这不是佐尔德内心翻滚着狠狠抽妹妹屁股这种念头的原因,他早习惯了,而是妹妹竟然违背了“使用”那个人的规定。 格芮塔说:“是谁对父亲说,公选会这点小事,根本用不着这张底牌?既然你不用,我就从父亲那里要来了这个机会喽。” 佐尔德反唇相讥:“你不也对父亲打保票说,迩香那边的事情随手就能搞定?” “我承认有些大意了”,格芮塔无所谓的撇撇嘴:“迩香在跟奥术师接触,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佐尔德讥讽的道:“我们在面上站在了特蕾希娅这边,迩香当然要找奥术师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要碰了壁才知道?” 格芮塔冷哼:“如果你不想把自己搞的那摊东西卖到迩香去,就继续嘲讽我吧。” 佐尔德脸色缓和下来:“迩香那边也注意到了魔导枪的动向吗?那就拜托你了,妹妹。” 格芮塔看了哥哥好几秒,才堆起生硬的笑容:“不过是小玩意而已,放心,我们终究是一座高塔里的人,我当然会帮你。” 佐尔德点点头,走向传送门,格芮塔皱眉问:“你要接着用她?不怕她承受不住吗?” “她是我保下来的,我知道她的极限”,佐尔德头也不回的说。 传送门之后是一处怪异的空间,像是一座小岛,但岛外是什么都没有的飘渺虚空,岛上全是黄沙,没有一丝生机。 小岛中心,翻滚着一条冲天沙柱,沙柱中心能隐约见到一个漆黑的身影,冒出的浓郁黑气被黄沙瞬间卷走。 “这个月的额度已经用完了”,嘶哑的嗓音在整个空间回荡,显得异常疲惫。 佐尔德抬头看住那个身影:“我是不同的,你该明白。” “我……我实在是不行了”,那个嗓音在哀求。 “我知道你的极限,也知道你的弱点”,佐尔德叹道:“所以,不要逼我抓来几个平民丢到你身边,让你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你的腐化之气变成活尸。” 那个嗓音凄声喊道:“不——!” 佐尔德笑道:“看,这样就有力量了吧。” 对方用蕴含着无尽仇恨的语气说:“终有一天,你,还有你们所有人,会受到惩罚的!” 她再艰涩的道:“说吧,要我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