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欠缺

    “午睡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格伦低下头回忆：“在梦中，我得到了欧根妮家族的领地……加上米尔顿城……我成为了金雀花王国的南境大公，还娶了茜茜公主！”

    夏洛特神色奇怪看了格伦一眼。

    果然是贵族，做梦都要提升爵位。

    不过成为南境大公，也就只能在梦里实现了，在现实中是不可能的。

    在法理上，由于凯沃尔家族的领主是一位伯爵，只要金雀花王国还在，格伦还姓凯沃尔，就绝不可能成为公爵，连伯爵都不可能。

    至于娶茜茜公主……真的不怕做噩梦吗？

    “我当然知道不可能……”格伦似乎感知到了夏洛特的腹诽，低声道：“之前我做梦成为米尔顿的领主，就能惊喜的半夜醒过来，然后高兴的一直幻想到天亮……”

    “这一次，我醒过来之后，清楚的记得梦里的一切，但是我却一点也不开心。”

    “不！不是不开心！”

    “准确的说，是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开心，可能在内心深处也确实在开心……只是，那种让我愉悦的情绪像是凭空消失了……”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夏洛特犹豫一下，微微点头：“就好像你把一颗石头扔进池塘，期待一声巨响和连绵的波纹……但是石头入水之后，没有响声，没有浪花，没有波纹，什么也没有……就好像水的某种特性消失了……”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格伦有些激动，站起来继续说：“我感觉到不对之后，进行了很多尝试……”

    “我吃了我最喜欢的食物……去欣赏了美丽的风景……翻了几本好看的骑士小说……”

    “甚至，我花了几个金币，找了一位侍女陪了我几次……”

    “结果很让人失望……”

    “这一切……都无法让我开心起来……”

    夏洛特同情的看着格伦。

    人生的意义，不就是体验各种喜怒哀乐吗？

    没有了喜悦、快乐，人生岂不是就空缺了一半？

    “夏洛特……”格伦认真的看着夏洛特，问：“这个……真的没有办法解决吗？”

    “我很遗憾……”夏洛特考虑了一会，还是摇头：“情感剥夺，是非常高阶的超凡手段……至少现在的我是没办法解决的。”

    “这样啊……”格伦脸色有些难看：“就是说，很有可能，我这一生都会这样下去了……”

    夏洛特沉默，无法回答这个沉重的问题，只能安慰：“我可以帮你去问下法比亚主教……你也可以去问问子爵大人，或者阿兹蒙爵士……”

    “谢谢。”格伦只是个没见过多少风浪的贵族少爷。

    这么年轻就面临这样的打击，实在有些残忍。

    夏洛特并不喜欢格伦，甚至有些反感，但还是建议：“或许……你可以回米尔顿，子爵大人见多识广，可能有办法解决的……”

    “你不用安慰我……”格伦抬起头，努力让自己振奋起来：“我已经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就不会轻易退出……”

    夏洛特十分意外，看着格伦提醒：“说实话，如果你留下来，可能还会遇到更大的危险，甚至是……死亡。”

    “我知道……”格伦并没有犹豫，反而表情坚定的说：“镜子，魔化，灵魂流失……我也能猜到留下来的危险……但是，危险也隐藏着巨大的机遇。”

    “现在，弗林斯子爵走了，其他几位大贵族也离开了，整个新天鹅城堡，外来的贵族当中，就剩下我的身份最尊贵！”

    “米尔顿领主、凯沃尔子爵的第一继承人！”

    格伦抬起头，眼神发亮：“夏洛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夏洛特一直在都是以超凡者或者说巫师的立场考虑，对格伦贵族立场的思考方式并不了解：“我不太清楚……”

    格伦冷静甚至是冷酷的回答：“这意味……如果我死在新天鹅城堡，凯沃尔家族会得到优先的、第一顺位的补偿！”

    “如果事实证明，对于我的死，欧根妮家族负有重大责任，那么按照贵族法律，凯沃尔家族有权寻求巨额补偿。这份补偿，可以是金币，也可以是领地！”

    “所以，只要我留下来，哪怕我死了，凯沃尔家族也能受益。而我，可以无愧于我的父亲，无愧于我的姓氏，无愧于我的家族！”

    夏洛特简直对格伦刮目相看。

    难道越是这样的生死考验，越是能激发一个人的潜力？

    要知道，一直以来，自己都很看不上格伦的，尤其是他那些“不成熟的想法”。

    夏洛特不再劝解，点头问：“如果……这起超凡事件是欧根妮家族在操控，会怎么样？”

    “那就是谋杀！谋杀贵族，谋杀一位子爵继承人！”格伦看了夏洛特一眼，握紧拳头道：“这是我现在最期待的结局！如果真是这样，我的死，甚至有可能让凯沃尔家族扩大一倍的领地！”

    夏洛特心情复杂，沉默无语。

    “你看，似乎这也不是一件坏事……”格伦像是对夏洛特说，其实更多的是在安慰自己：“失去了……那些情绪，对我的理智没有损害，甚至让我的头脑更加清醒冷静。至少，父亲再也不用担心我沉迷享乐了……”

    ……

    ……

    这一次，格伦的表现完全超出夏洛特的预期。

    为了家族、为了姓氏，牺牲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事情，夏洛特不可能去做。

    即便不太能理解格伦的行为，但夏洛特愿意尊重格伦的决定。

    理智冷静的思考之后，坦然的迎接甚至是期待死亡，夏洛特相信自己也能做到。

    但是，至少现在，夏洛特还找不到值得自己这么做的东西。

    夏洛特思考了一会，起身前去拜访法比亚主教。

    欧根妮伯爵准备了这么久，半位面的降临已经不可避免。

    夏洛特要做的，就是保全自己的前提下，谋取些好处，然后力所能及的去帮助茜茜公主……还有格伦。

    而光明女神教会，毫无疑问是目前最佳的大腿。

    “快来……”法比亚主教至少明面上已经把夏洛特当做自己人了，随意的招呼夏洛特：“我又找来几本奥布拉克相关的书籍，正在寻找线索。”

    夏洛特看着桌子上的书，问：“这些……都是从城堡拿来的？”

    “是的。”法比亚主教从书堆后面抬起头，看着夏洛特：“似乎……欧根妮伯爵已经在怀疑什么……甚至有威胁和暗示，但我装作没听懂。”

    夏洛特沉默点头。

    领地都不在乎了，欧根妮伯爵还在乎几本书吗？

    谁都不是傻子。

    欧根妮伯爵即便某方面不太正常，也不代表他不是一位老谋深算的合格贵族。

    法比亚主教的身份和背后的光芒女神教会，肯定让欧根妮伯爵心生忌惮。

    尤其是在半位面降临、救治茜茜公主的关键时刻，欧根妮伯爵可以丧心病狂的对其他人动手，但绝不会和教会翻脸。

    而等到半位面降临，形势立刻天翻地覆，欧根妮伯爵有的是时间秋后算账，十倍百倍的奉还。

    夏洛特走过去，看着法比亚主教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法比亚主教不动声色的将纸对折，似乎准备收起来，但又放下，推到夏洛特前面：“看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

    夏洛特考虑了一下，还是拿起来打开。

    纸上密密麻麻，梳理了不屈者-圣-奥布拉克的一生。

    尤其是有关探索秘境的记载，都加了特别标注。

    夏洛特粗略看了一眼，奥布拉克作为传奇，曾经接触、探索的秘境，有十五个之多，简直恐怖。

    这种工作，也只有法比亚主教这样出身大势力的人，才可能梳理的清楚。

    至少，夏洛特无法判断哪些秘境是故事编造的，哪些是真的。

    而判断真假的依据，对法比亚主教来说，很多都是“常识”性质的。

    “依据镜子的事情判断……”夏洛特把这个当做考验，必须体现自己的价值，哪怕自己知道绝不是纸上的任何一个，甚至和秘境毫无关联：“我认为，这几个负能量相关的秘境，应该优先考虑……比如这个妖精花园，还有魔力之泉，就可以不考虑。艾特尼斯的祭坛……可能性就大得多。”

    “真的吗？”法比亚主教看了夏洛特一眼，故作疑惑的问：“可是，至少妖精花园是真实存在的，魔力之泉其实就是永生之泉，已经被一位神明占据。而艾特尼斯的祭坛，我在教会的记载中没有看到过相关记载，来源……是一本一百多年前的骑士故事书。”

    夏洛特默默放下纸，强迫自己冷静。

    这该死的混蛋，在故意嘲讽自己！

    艾特尼斯的祭坛，肯定是胡编乱造的玩意，根本就不存在！

    黑巫师传承的不正常、知识体系的残缺，在米尔顿还不明显，因为大家都是一个水平。

    在法比亚主教这样的人面前，就暴露无遗。

    夏洛特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装模作样的法比亚主教，保持微笑。

    的确，自己这种半路子出家的黑巫师，知识体系的完整度远远比不上教会出身的法比亚主教。

    但是，至少这一次，有关半位面的事情，自己是占据信息优势的一方。

    法比亚就算把桌上这些书全吃下，也休想找到答案！

    夏洛特压下心中的不快，从桌上挑出几本可信度较高的典籍观看。

    补充知识体系的欠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可以从一点一滴做起。

    眼看时间不早，夏洛特正要告别，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恐怖的野兽吼叫。

    紧接着，是几声惨叫和法术波动。

    夏洛特和法比亚主教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不详的预感。

    这种关键时刻，任何的突发事件，都可能让局势彻底失控崩溃！

    循着声音走过去，夏洛特看到了格伦也在，正神色冷静的围观。

    看起来……似乎危险不大……

    夏洛特心中有了判断，正要走过去看看发生什么，突然停下脚步。

    璀璨之塔狭窄的窗口，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那是……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