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驱逐的小天王
腊月二十四，南方小年。 暮色降临。 位于新海市芹溪路名为9K的录音棚中，一位俊秀的少年怀里抱着一把红松面板的吉他，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黑木扳指，一边轻轻拨动琴弦，一边低声唱着歌： 你如蝴蝶一般骁勇 在彼岸将翅膀扇动 却无心引发一场过境山洪 …… 寂静让人耳鸣 喧嚣无声 …… 少年名叫叶寒，是今年“华夏偶像”的冠军，因为能跳能唱能又能创作词曲，故被誉为——或者说被他的经纪公司包装为“全能小天王”。 此时他正在唱的歌曲歌名为《喧嚣》，是他最新创作的单曲，准备在下月推出，到今天，这首歌的词曲部分已全部完成，后面再搞定编曲和配器，就可以正式入棚录制。 叶寒唱完一遍，陷入沉思，他现在要考虑用什么乐器来表现这首歌，以及每种乐器都用在哪个地方，又充当什么声部…… 正想得入神，听到“嘭”地一声巨响，门被人踹开。 “叶寒！”一道愤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到底要干什么？” 叶寒皱起眉头，转头看到他经济公司的总经理范存功黑着脸走进来。 “怎么了范总？”叶寒被打断思路，也有些不悦。 “你问我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 范存功走到叶寒面前，脸色难看之极，“赵总年三十的饭局，你是不是拒绝了？” “是的，我今年要回家陪我爸过年。”叶寒语气平静，“而且我干爸今年要办五十岁生日宴，我不能缺席……” 范存功不耐烦打断道：“你不用给我扯这么多没用的借口！还什么你干爸过生日，就是你亲爸过生日你都要给我缺席！赵总的饭局，你必须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听懂了吗？” 叶寒摇摇头，道：“范总，我并不是跟您商量，而是告知……” 不等范存功发飙，叶寒解释道：“并非是我不配合公司安排的活动，的确是我这次走不开，一者我不能留我爸一个人在家过年，一者我早答应了我姐要跟她一起筹备干爸的生日宴……” 范存功再次打断道：“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管你要做什么，赵总的饭局你必须去，否则，后果自负。” 后面四个字特意加重语气。 叶寒道：“我愿意承担任何后果。” 范存功注视着叶寒，沉默有顷，语气似乎平静下来：“你是说，你愿意承担任、何、后、果？” “是的。”叶寒点头。 从他决定逐梦娱乐圈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应对这些无聊且油腻饭局的心理准备，若不是时间不对，他或许真会考虑去敷衍一下那位赵总，毕竟参加饭局本就是艺人工作的一部分，如今他选择拒绝，自然要承担对应的后果。 范存功望着叶寒，突然笑起来，边笑边问：“叶寒，你现在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当成超人气偶像、全能小天王，可以不把公司放在眼里了？” “没有。”叶寒清醒否认，“我知道自己现在的人气一大半是公司刷出来的，而‘寒粉团’也是公司花钱组织的职业粉丝。” “你知道就好。”范存功敛起那瘆人的笑容，“另外我再给你透个底，像你这样的人气偶像，只要公司愿意，随时可以再捧出来一个顶掉你，你应该知道有多少人在那排队……” 叶寒沉默不语。 “所以现在公司把机会给到你，你自己要知道珍惜，懂得感恩，要时刻谨记，公司可以捧出一个超人气偶像，也可以毁掉一个全能小天王。” 范存功直接威胁，“因此，如果你坚持给脸不要脸，那我就不得不让你的生活和事业像长崎一样被毁于一旦。对了，你知道有个叫卫泽言的艺人吗？” “没听过。”叶寒摇头。 “就是我亲手毁了他，整个过程就好像是把一团刚用完的手纸扔进垃圾桶一样。” 范存功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所以叶寒，你乖乖地去参加赵总的饭局，不论她提出什么要求，你都要给我使出浑身解数地去满足她，只要伺候好这位金主，你就还是前途无量的人气小天王，听懂了吗？” 叶寒不卑不亢道：“范总，这次我真的没办法配合，希望公司能够体谅。” 范存功脸上的表情瞬间凝结，冷漠得如同月亮背后的岩石，他盯着叶寒看了几秒，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高级西服的衣角旋起一圈阴冷的寒意。 叶寒轻轻叹了口气，能够预感到暴风雪将至，只是不知道公司会选择继续施压还是彻底雪藏，抑或是像范存功说的那样——把他毁了？ 人在娱乐圈，身很难由己。 叶寒收起吉他，独自开车返回住处，刚到家，还没来及换鞋，经纪人马喆的微信发了过来，信息主要说两件事： 其一，公司取消了他年后的两个通告，其中一个是芒果TV排名第二的王牌综艺； 其二，公司将他之前已经谈好的一支广告代言换给了公司的另外一位艺人。 “范总说不听话的艺人不值得捧，这只是一个开始，你好自为之吧。”最后马喆补充了一句。 切断艺人的资源是经济公司对艺人常见的封杀手段，叶寒对此倒没有感到意外，更不会为此改变心意。 他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换上拖鞋、短裤，从冰箱里取出一根黄瓜，躺在沙发上边啃黄瓜边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想起姐姐胡迦叶对他说的那句话：“娱乐圈就是个花花世界，你会迷失在里面，你会忘记自己姓什么叫什么！” 当初参加“华夏偶像”，爸爸、干爸和干妈都表示支持，只有姐姐一人坚决反对，与叶寒争执的时候更是说出“我不是你亲姐，所以你不用听我的”这种气话。 比自己大整整八个月的胡迦叶是干爸和干妈的女儿，的确不是自己的亲姐，但叶寒心里无比清楚，她对自己的爱护比亲姐只多不少。 不过这次，他却没有听她的话，不仅参加了“华夏偶像”，还一路过关斩将，最终夺得冠军。 他这么做除了自己真的很喜欢唱歌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却不便为外人所道的隐秘原因…… 吃完黄瓜，他拿起手机刷微博，习惯性地在“搜索栏”输入自己的名字，想看看有没有自己的最新八卦，刷出来的内容却大多是自己之前夺冠的新闻，以及网友把他和其他选手放在一起作比较分析的帖子…… 也就是说，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在意的新消息。 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伸手拉过羊绒毛毯裹住身体，准备先在沙发上睡一觉。 就在叶寒慢慢进入梦乡的时候，一个与他有关的长帖被悄然发到各大论坛： 《看不下去了，华夏偶像新科冠军这样的人品是怎么拥有那么多粉丝的？》 发帖者的ID是一串英文字母，自称是圈内人士，帖子开明宗义，先把对叶寒人品的质疑挂出来，接着从叶寒晋级32强开始八起，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都写得清清楚楚，还加了一些细节在里面，可信度十足。 在这个帖子里，叶寒被塑造成一个满腹心机、阴险狡诈、品格恶劣且热衷溜须拍马的势利小人。 为了晋级，他手段尽出，挑拨其他选手内斗，从而坐收渔人之利；拍制片人和评委的马屁；甚至不惜出卖色相，恶心巴拉地抱着电视台某位中年女领导的胳膊撒娇…… 更“令人心寒”的是，他对待粉丝也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需要粉丝们投票的时候，就一口一个我爱你们，你们是我的家人，没有你们我什么都不是…… 但背地里呢，不仅曾口出狂言要把车开到80码从围观他的粉丝身上碾压过去，更是把粉丝们精心为他准备的礼物当成垃圾一样随意扔进垃圾桶，骂粉丝送的礼物都是狗屎，一文不值。 而且，他还公然把粉丝写给他的信拿出来调侃、嘲讽，当成笑料传播，骂他的粉丝有妄想症…… 整个帖子写得详略得当、有理有据，某些细节段落更是历历在目、画面感十足，堪称专业级，不要说路人网友和寒黑，就是真“寒粉”看了也会真寒心。 由于“华夏偶像”的热度暂时还未完全退去，因此这个帖子出来不久，立即引起各路营销号的注意，他们本着“有热度不蹭是傻逼”的一贯态度纷纷转发评论，以吸引眼球，仅仅三个小时，这个帖子就冲上热搜，开始如飓风过境般席卷整个网络世界。 紧接着，不知是网友自发，还是有专业人士推波助澜，微博上开始有人大量刷#叶寒滚出娱乐圈#的话题，并也迅速将其推上热搜。 这是叶寒继华夏偶像夺冠之后，再次成为微博流量担当。 网络世界，一夜狂风暴雨。 次日，叶寒一觉醒来，发现手机上显示着22个“未接来电”，出于某种直觉地赶紧登录微博，愕然发现自己已于昨晚被网友们联手驱逐出娱乐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