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待嫁【下】
被王熙凤从花厅里送出来,贾迎春心下是百转千回。 王熙凤的口才便给,描绘的美好未来更是引人入胜,偏贾迎春便是在梦里,也压根没想过要学她这般,与男人争个输赢、论个长短。 所以打从心里,贾迎春对这‘嫁妆’便是拒绝的。 但这‘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儿,在那白齿红唇里辗转反侧,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更何况王熙凤也并没留给她拒绝余地。 唉~ 自己不过就是想嫁了人之后,好好过几天安生罢了,却怎得就这么难呢? “姑娘。” 正寻思着,该如何应对这‘发财大计’,就听斜下里传来一声招呼,贾迎春循声望去,却是绣橘拎着灯笼赶了过来,正站在回廊下与平儿说话。 贾迎春心下一喜,脱口问道:“可是司棋找……” 她本想问‘可是司棋找回来了’,但话说到一半却又忽觉不妥,万一那司棋当真做了什么没羞没臊的事情,眼下可万万不能让旁人晓得。 故而贾迎春忙又生硬的改了口:“可是……可是司棋找我有事?” 绣橘倒是个机灵的,将手里的灯笼往上一挑,脆声道:“可不是么,司棋姐姐刚得了太太几句吩咐,正要转述给姑娘您呢。” 平儿是何等的伶俐? 早看出这主仆二人心里藏着事儿,但她素来是个体贴人的,故而仍是装作若无其事的笑道:“本来还想跟二姑娘说两句闲话呢,既是司棋那里有正经事,我就不耽搁二姑娘了。” 迎春郑重与她到了别,这才由绣橘引路,出了院门向着东跨院行去。 “姑娘。” 行出百多步远,见四下里无人,绣橘便回头小声道:“因寻了许久都不见司棋姐的影子,我便想着先跟姑娘禀报一声,谁知回去一瞧,姑娘不在院里,司棋姐却自己回来了!” 说到这里,她声音又压低了些,忐忑道:“可回是回来了,她却蓬头垢面的,那衣裳……那衣裳似乎也不怎么整齐,像是……像是被人揉搓过似的。” 衣服像是被人揉搓过?! 贾迎春听到这里,险些便脚下拌蒜一头扑倒在地上,咬着银牙扯住绣橘的衣角,颤声道:“她……她可说了些什么没?都有谁瞧见她哪副样子了?!” “姑娘放心。” 绣橘眼见她睫毛乱颤,眸子里已然有了泪光,知道自己方才这话把她吓的不轻,忙宽慰道:“我瞧着情形不对,便把那屋子反锁了,推说司棋姐身子不舒服,并未让旁人瞧见。” 等迎春脸上稍稍恢复了些血色,绣橘这才又继续道:“我倒是问了几句,可司棋姐什么都不肯说——我心里又挂念着姑娘这里,便也没再追问什么。” “真是多亏了有你。” 贾迎春拍了拍起伏不定的胸脯,心下却仍是提着一口气。 因她平日里管束不严,那司棋素来便大胆的紧,莫说是一般的小丫鬟,便是能当半个主子的平儿,论风头也远不如她。 而前几日主仆‘交心’之后,谁都能看得出司棋心下憋了一股怨气,以她素来的性子,这股怨气一旦爆发出来,怕是…… 想到这里,贾迎春便不敢再往下想了,虽说丫鬟并不能完全代表主子,可要是在大婚之前,贴身丫鬟爆出什么没脸子的丑事,也必然会影响夫家对自己的看法。 阿弥陀佛,但愿她没有真个做出什么,即便做出了什么,也千万别让人瞧出来! 一路在心里念着佛,等回了临时落脚的西厢小院,就见司棋与绣橘的屋子大敞着房门,而院里的婆子和两个粗使丫鬟,则正对着屋内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什么。 不是说反锁了么,这门怎得又开了?! 贾迎春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还是绣橘心理素质好上许多,立刻扬声呵斥道:“这大晚上的不去睡觉,都在这里闹什么妖?仔细明儿司棋姐晓得了,一个个揭了你们的皮!” 两个粗使丫鬟,立刻缩手缩脚的回了下处。 那婆子却胆大些,赔笑道:“也不是咱们不想歇着,实是司棋姑娘刚让送了浴桶、热水进去,我们这不是等着一会儿好进去收拾么。” 浴桶、热水? 贾迎春心下又是咯噔一声,原本她对男女欢好的事,还处于似懂非懂之间,但邢夫人前两日,却送来了一张印刷精美的‘小册子’。 上面那种种让人面红心跳的描述,贾迎春倒也没敢细看,但事后要清洁身子的细节,她却是记的真真切切! 司棋不会是已经…… 这般想着,她便又忍不住攥住了绣橘的衣角,仿似这样便能从对方身上,汲取到支撑自己的力量一般。 绣橘倒没那么多花花心思,见那婆子还敢还嘴,便叉着蛮腰,柳眉倒竖的呵斥道:“我如今都回来了,还用的着你们聒噪?趁早回去歇了,姑娘要是有事吩咐时,我自然会叫你们起来!” 等那婆子不情不愿的去了,主仆二人这才到了那门前,就听那里面水声哗哗作响,显然那婆子并未说谎——可要说是洗漱,这动静却又委实大了些。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绣橘便道:“姑娘进去问一问吧,我在外面守着,免得有人胡往里闯。” 绣橘这显然是主动避嫌。 贾迎春也不想让她知道的太多,于是忙点头应了,跨过门槛之后,又小心翼翼的把房门关好,这才循着水声到了里间。 进了里间,就见那水雾腾腾中,一个高挑丰腴的身影正背对着房门坐在浴桶里,两只手攥着毛巾,在那白腻细嫩的身子上拼命搓揉着——虽然还看不见前面如何,那肩头却早已是红彤彤一片。 与其说是沐浴,这倒不如说是在自虐! 但贾迎春见的此情此景,心里却是喜大于忧,盖因以司棋的性子,若真是把身子交给了心上人,断不会像眼下这般行径。 当然,单凭这一点还不能彻底的放心,故而贾迎春便往前凑了两步,小心翼翼探询道:“你……你没……” 哗啦~ 可没等贾迎春问出口,司棋便猛地转过了身子,那锁骨以下,便汹涌的撩起好大一团水花。 贾迎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就见司棋瞪着一双红彤彤的眸子,在那浴桶里挺直了足有一米七五的身条儿,咬牙道:“姑娘大可放心,我这身子还没舍出去呢!以后要舍给什么人,也全凭姑娘做主便是!” 这…… 这却与她当初和自己说的话,来了个满拧! 贾迎春呆呆的愣怔了好半响,直到司棋‘身前一尺处’的积水都滴落大半,她这才嗫嚅道:“你这是怎得了?可是遇上了什么……” “我没怎得!” 司棋仍旧不顾半分尊卑的激动道:“而且再也不会怎得了!姑娘也大可以放心,不用再像防贼似的防着我!” “我没有……” 贾迎春待要分说,可见司棋眼泪滂沱而出,却一时又乱了分寸,最后只讷讷道:“你……你要有什么事,就寻我商量,千万别再……别再……” 直到最后,她也没能‘被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默默的退出了门外,又吩咐绣橘进去好生看顾着,莫要让司棋感了风寒。 就这般,贾迎春独自一人回了堂屋,回想起方才司棋的模样,心下却是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盖因看那样子,司棋分明是与心上人起了什么冲突,甚至因此断了与那人相好的念头——这对于司棋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于贾迎春而言,却当真是放下了心头一颗巨石。 只是…… 这心头巨石,却哪是轻易便能放下的? 转过天来,司棋那边儿便又生出了新的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