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三章幽幽长夜

    那箭很有准头，凭借地狱本源的相互牵引，化作一条细线顺利射中黄泉魔女。

    魔女侧肋一凉，低头看到在庞大身躯侧面插着的地狱灵箭。随着箭矢刺入铠甲，一道道裂缝缓缓张开，向着体表蔓延。

    她低沉一笑：“果然，你还是忍不住出来了。”

    抬起头，魔女的目光穿过无尽时空，看向泽阳天女和万宝童子。

    天女反瞪过去，二女在冥海之上遥遥相望。

    “不过是一支箭，附带你的那一点黄泉本源虽然能击穿姐姐的地狱铠。但你别忘了，正因为你这一举动，才让十八地狱本源真正圆满啊。”

    魔女幽幽一叹，她肋间的那只箭矢缓缓散去，成为一团难以拔除的黄泉地狱魔光依附在铠甲之上。而铠甲随之变形，化作一重重景象迥异的森罗地狱。

    十八重地狱一重接着一重，泽阳天女象征的那一重地狱是无尽的海洋，这一重地狱和其他十七地狱格格不入。但此刻正渐渐被黄泉魔女同化。

    呼哧——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从箭痕处流淌出漆黑的液体。

    “这是她的血？”姬飞晨摸不着头脑：“我记得咱们刚才打出来的伤势，她的血是暗红色？”

    啪嗒——

    黑色液体滴入冥海，瞬间姬飞晨打了个寒颤，阴冥真君马上接收到黑色液体中的信息。

    杀戮、阴谋、死亡、愤怒……各种负面情绪涌入大脑，更有种种邪恶的想法在他脑海中生成。

    “我一定要回到人间，将那些人都杀了。先把他们家的女人送去花巷，回头再把那些女人生出来的胎儿做成肉酱给他们家的男人吃！”

    “该死，如果我当初下手狠点，直接抓走他们一家妻儿引诱他入局，最后也不会被人反杀！”

    各种恶人死后残留的邪念在阴冥真君脑海中爆发。幸好真君晋升先天，真魂稳固，才勉强撇开这些邪念的侵蚀。

    “这……这是诸世恶人的邪念吗？”姬飞晨看向地狱邪铠，随着一道道裂缝，无穷无尽的黑色恶念流淌而出，裹住铠甲化作纯黑色。

    “是了，地狱邪铠虽然在保护她，但同时也锁住地狱之中提纯的种种恶念。如今地狱铠破损，里面的恶念自动流出。如果被她拿来当做全新的铠甲，恐怕——”龙微道君扭头对姬飞晨道：“看样子，你这张底牌用的有些早了。”

    “恶灵邪铠？不就是地狱铠的另一种变化？慌什么！”另一位道君呵斥道：“重新撕碎这重铠甲也就是了。”

    无尽的恶念把黄泉魔女包裹起来，他们根本无法攻击，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女重塑地狱邪铠。

    “那师叔有什么好办法？”

    “这魔女的法子，无非是将地狱作为铠甲，于夹缝间藏了一重邪灵恶念。这玩意伤人伤己，她的黄泉道业也不能轻易沾染万灵邪念。眼下看似护她周全，实质上将她推入另一个尴尬地境。她目前当务之急，是重新构造地狱铠，利用最后一部分地狱本源顺利补全地狱铠。那时候重新封印邪念，才真正可以说是无坚不摧。”

    望着黑色浓雾中的魔女，龙微道君无奈道：“师叔说了这么些，可有法子解决？”

    “至邪之物，需要至善之物来破。找一些十世善人过来，无须任何手段，便可暂时压下邪灵之铠。”

    “十世善人？”阴冥真君有些敏感的看向道君：“您的意思，是用十世善人血祭？”

    “没错，让他们自愿血祭。那纯净的念力消弭恶灵，正好封印邪灵铠。”

    “师叔，您这一贯牺牲他人的想法怎么还没断掉？”想到云霄阁当年的遭遇，龙微道君颇有微词：“如今，你又准备逼迫一群十世善人来无私奉献？”

    那可都是一群至善之人。

    老道君满不在乎说：“舍身卫道罢了。反正未来教主可以复活，回头给他们记一功便是。”

    “再怎么可以复活，生命终究不可亵渎。”姬飞晨冷冷回了一句。他明白，这道君是说给自己听，想要自己动用地府主权从人间拉人。可他哪肯作这种事？

    当年无为派那件事后，这些年看刘子墨的境遇，他心中都忍不住有些后悔，着实不愿意再把无辜人士牵扯进来。

    “切——帝君这时候倒开始装好人。你可别忘了，人间寂灭的那几个大洲是谁下的手？”

    “你……”

    “是我们干的。”另一个声音打断姬飞晨的话，黑气在姬飞晨旁边升起，化作年轻俊秀的男子。

    “是我们一起做的，不过这又如何？”彭少宇讥讽道：“至少我们知道这是在做坏事，也没打算得到旁人的谅解。怎么也比不上道君的脸皮，能以一副正大光明的态度命令他人主动牺牲。或许，这就是道君作为天下之君的从容吧，我等地府帝君们远远不如。”

    地府诸君为促使人间修行界的实力提升，这些年私底下着实干了不少上不了台面的事。虽说未来有教主善后，但他们心中明白，这些事做得不地道。也没打算打着大义名分给自己遮丑，而是诸王一起承担责任。

    “你怎么来了？”姬飞晨打量彭少宇：“看起来，突破了？咱们地府呢？”

    “为了让我顺利突破，地府诸王将咱们地府隐藏起来，如今我和暗日陛下顺利证道，地府已经重新复出。”

    顺着彭少宇手指方向看去，地府大陆重新出现在冥海之上。而且源源不断有鬼卒大军杀入人间，前往被彭少宇和姬飞晨寂灭的四大洲，替代这里的生灵铲除死灵。

    而类似青兰仙子这等地府预留的后手，也开始返还各大洲故土，和人间的故人们一起携手。

    “阴山王证道了？”

    “她？”彭少宇面带难色：“地府的大陆疆域似乎还不够，她没办法顺利证道，目前只有我和暗日陛下。”

    天空中，日月同辉的光芒驱散黑暗，在地界照出黄泉魔女的真身。

    黑烟缠绕在黄泉魔女身上，万灵提炼的邪念不分敌我，隔绝魔女和外界的联系。

    “怎么办，难道要等她重塑地狱铠？”诸位大圣看到地府又来两位帝君，走过来商议情况。

    “有一个办法。”彭少宇老老实实说：“黄庭道君早前告诉我一个办法，不过需要先有人再攻击地狱铠，逼出更多的邪灵恶念。也就是，让地狱铠全部显露出来。”

    然而，让魔女主动露出铠甲的真身，这反而是最难的一步。这可要把那些邪念全部击穿才行。

    “也就是说，只要露出来就可以了吗？”冥海下方，突然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谁在那里？

    姬飞晨心中一惊，冥海可是自己的主场，自己竟然没有察觉这里有人？

    彭少宇似乎早有预料，点了点头：“没错，需要有人再度攻击地狱铠。”

    “那就交给我吧！”冥海爆发狂澜，一条黑色巨龙扑向黄泉魔女，龙爪探向恶灵邪雾，抓住地狱邪铠的其中一部分。

    “天龙？”魔女露出惊愕的表情“‘怎么是你？”

    道尸被吞噬，为什么天龙国主神居然还活着？

    国主神当初逃走一道化身，后来道尸被黄泉魔女吞噬，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亡。没想到，他竟然还留了一手，而且选择这时候反戈一击！

    天龙国主神露出狰狞的笑容，龙爪狠狠一扯：“给我出来！”他调动自己那一重地狱，强行从地狱邪铠中扯下一重地狱，连带黄泉魔女的大陆真身，也有一部分山河被国主神拽开。

    轰隆——

    属于天龙国主神的道尸被他拽出，魔女的左臂当场甩入冥海，化作全新的黄泉国度——昔日天龙部的黄泉国。

    “你敢！”在震惊之后，魔女反应过来，剩下的右臂立刻抓向天龙国主神。

    国主神残留的一道化身反噬魔女后，如今法力消耗殆尽，看到魔女含怒一击，立刻扯着嗓子大吼：“你们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我是卧底！”

    卧底？

    堂堂黄泉道君的残灵，地界真正的主宰，你算哪门子卧底？

    诸位道君本来在旁观看这一场狗咬狗，哪知旁边龙族几位龙君快速冲过去救人。

    龙微道君：“啊，对了，他毕竟是龙神形象，难保龙皇陛下不会主动招揽。”说着，他挥动阴阳龙须扇，将天龙国主神救下。

    望着被诸圣保下的天龙国主神，魔女脸色难看：“昔日，暗中传递消息的人并非咸王他们，而是你？”

    “当然，你要吞噬我们，当我不知道么？”天龙国主神在十八国主神中，是仅次于女王陛下的存在。加上他又是冥龙之身，早已经跟龙族搭上线。他才是黄泉一脉最大的卧底。早在七大圣复活之前，他便已经对人间传递情报许久了。天龙部号称最孤立的黄泉国，实质上早就开始将黄泉魔龙转入龙界，投奔龙皇麾下。如今龙皇开辟新界，已经为天龙国主神预留一尊道君之位。

    “你要杀我，难道还不准我自保？幸好龙皇陛下心胸宽广，许我转投龙族，为一脉龙祖。”

    他所执掌的，是冥龙一脉，乃龙尸得道返生的特殊龙族。

    说完，国主神重新投入黄泉国，依托道尸才勉强恢复几分元气。他气喘吁吁说：“好险，好险，不过这下子，她的地狱邪铠少了我这一部分，你应该好操作了吧？”

    彭少宇点点头，从后面走出来，站到黄泉魔女对面。打量魔女身上的恶念邪气，又被剥离一重地狱后，她身上的恶念再也不受控制。如今已经开始顺着断裂的手臂魔染她的真身。如果真让恶念和魔女结合，恐怕最终诞生的并未黄泉玄圣，而是一尊容纳世间所有恶意的恐怖魔神。那恶意，恐怕犹在魔祖之上！

    “所以，必须将她和恶念剥离，才能获取她的黄泉本源吗？”

    看到彭少宇的幽天魔神，黄泉魔女脸色一僵，尖叫起来：“我认识你，上古的时候我见过你，你也是地界孕育的存在！”

    “没错，幽天魔神是我前世。”彭少宇看了姬飞晨一眼，淡然说：“我前世本就是地界孕育的存在。也只有我，才有办法对付你的那些恶念邪灵。”

    姬飞晨握紧拳头，显然已经想到彭少宇的来历。

    上古之时，幽天作为地界孕育的本源，是幽暗的象征。他的本体是一重似地狱非地狱的特殊领域。按照黄庭道君的说法，那就是十八地狱之外的“第十九重地狱”。这重地狱乃虚无之界，唯有这无间之地才能炼化恶念，埋葬世间万象。

    “所以，道君在此处预留二十四道图，便是为了对付你这些恶念。”彭少宇神色淡漠，双手施展黄庭道君早前秘授的口诀。原本保护黄泉大陆的黄庭二十四道图重新浮现，化作一层光云裹住彭少宇。

    想要承载黄泉魔女逸散的无尽恶念可不轻松。这东西若是散布到人间，就会干扰凡人的思维，让凡人携恶念犯下种种大错。哪怕下一代生命诞生，也会因为生来具备的邪念而走上歧途。最终的结果，便是清洗这一代人族。

    但黄庭道君对此早有预料，预留二十四大道黄庭图，命彭少宇来解决恶念。

    “原来还防着老夫这一手呢？”万魔界域中，看到二十四道图升起，魔祖露出失望的表情。他从来没指望黄泉魔女成功证道，他最大的期望，就是黄泉魔女提炼的恶念失控，要么催生一个玄圣级别的魔物，要么让恶念流入人间，给他破封制造机会。可如今看来，自己想的虽然美妙，但别人的布局也滴水不漏，根本不给自己制造机会。

    “罢了，反正这一战得到不少东西，回头有的是机会。”

    到这一刻，看到彭少宇显露幽天魔神真身，魔祖才真正放弃在这一战捡漏的想法，安心作壁上观。

    幽天魔神真身覆盖天地，比黄泉魔女的真身更加庞大。而且幽天真身无形无相，只有上面铭刻的二十四道图隐约照出真身所在，让道君们感知幽天的动向，如今正缓缓向黄泉魔女盖下。

    “等等——”姬飞晨看到越变越大的彭少宇，脸色大变：“你该不会是要以自身承载恶念吧？”

    将世间之恶藏入体内，封入幽天魔神的真身，便可确保人间无损，苍生无恙。但这样一来，彭少宇的肉身怎么办？

    “区区一尊道君级别的真身，舍了就舍了！”彭少宇大义凛然，一鼓作气用幽天真身吞下黄泉魔神。

    黑暗之中难以识物，魔女进入幽天腹内，只感体表的恶念被另一股精神力量吸收，反而让她恢复黄泉大道的纯粹。

    可紧接着，滑腻腻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体表的地狱邪铠全部剥离后直接吐出。

    “咳咳……”当魔女重新出来之后，她身上的铠甲已经被彭少宇设法剥离。加上恶念的消失，已经无法防御诸位大圣道君的攻击。

    “该死的幽天！”魔女怒叱上空的幽天。此刻，漆黑无光的幽天横在地界上空，已然化作真正的天宇与地界融合。至于彭少宇，只有一道真灵遁入人间黑天教。

    “舍弃帝君级别的真身，只留下一道真身转入人间吗？”看到彭少宇这般牺牲，诸圣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原来，那黄庭二十四图是这么用的？”这道图被黄泉魔女利用过，也被己方利用过，如今才知道，黄庭道图遗留的真意，便是为封印邪念，让彭少宇兵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