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沉舟侧畔千帆过
现在，让我们抽出一点空隙来说一说张少平。 张少平也没在家里闲着，他凭着自己的本事来到了张家村希望小学当起了语文老师，这希望小学是国家从财政里拨款修建完善的，里面的教师大多是大专或者高中毕业就开始任教的。 在当时来说，大学生是极为罕见的，再加上很多大学生毕业以后就奔向更好的城市和环境谋发展，很少有毕业了回到家乡去当教书匠的，毕竟那些个苦日子是真的过怕了，只要瞅准了机会能去大城市发展，这一个个的大学生都会毫不犹豫地奔向远方。 张少平从小到大生活在农村，知道农村那些个酸辛苦楚，他也考虑过像别人一样去大城市谋发展，但是他更加明白自己与养育了自己的土地有了更加深沉的关系，在这片希望的土地上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儿，也是这片亲爱的土地将他养育成人，如今他长大了，有能力可以为这片大地贡献自己的青春，所以，他毕业以后就义无反顾地回到了家乡，想将自己的满腔热血飘洒在这片土地上。 张少平在希望小学当语文老师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发现了班上有一个叫做李玉兰的学生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小学经历，有一刻，他仿佛在这个学生的身上看到了曾经那个坚韧不拔的自己。 李玉兰家住在李家屯，学校到家之间的距离至少有七八里地，她像所有贫穷的农民家庭一样，这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很懂事了，她刚五岁时便跟着母亲学喂猪，每天天蒙蒙亮时便起身去山上采摘猪菜，看起来像小萝卜头的她居然背着一个沉甸甸的背篓，里面装满了沉甸甸带着露水的猪草，每走一步都看起来十分困难。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李玉兰知道自己家里穷，因此，她那幼小的心灵早早的就懂得了许多成年人知道的事儿，她不能像那些有钱人家的子女一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因此，不管她有多饿，穿着有多破烂，她从不向家里讨要，一直咬牙切齿地忍受着。 有时候，家里来了几个客人或者远房亲戚，家里总会拿出最好的饭菜招待，这些可口的饭菜在一般情况下李玉兰是吃不到的，她总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客人吃饭，自己只能吞咽着口水来感受桌上的美食。 当家里的客人吃完饭走后，盘子里总会剩下些残羹剩饭，这样的时候，家里总是找不到李玉兰，她早已经赵借口跑了出去，她知道，剩下的这点饭应该留给她三岁的弟弟吃，就算弟弟不吃，也应该给她爸爸或者妈妈吃——因为他们在地里劳动，活重而且辛苦，她心疼家里所有人，凡是家里有什么事是她能力所能及的，她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抢到手中熟练地做起来。 当然，李玉兰在学业方面一直是班里的优等生，每次考试都会从学校里拿着一张金灿灿的奖状带回家，希望小学设立了优秀学生助学金，李玉兰因为学习成绩优异，每次都会得到这样一份奖金，她从奖金当中拿出学费，剩下的钱不是装在自己的荷包里为自己买口吃的，而是交给家里补贴家用。 李玉兰家隔壁邻居沐小樱和她一样同在希望小学念书，沐小樱的家庭环境就要比李玉兰家好得多，沐小樱她爸是出租车司机，她妈开了一家理发店，家里的光景比李玉兰家是好得太多。 李玉兰长年累月和沐小樱一同上学，再加上又是邻里这层关系，两个人总是不分彼此，每当沐小樱有了零用钱，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李玉兰，和她一起分享这些零用钱。 就在这年，李玉兰的个子有了明显的增高，尽管她穿着破烂、面容憔悴，但仔细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长相出众的漂亮姑娘。 她的好朋友沐小樱和她相比要矮半个脑袋，但和她却大不一样，沐小樱圆圆的脸庞又白又光洁，还有一双明亮的双目，穿着些漂亮衣裳。 随着年龄的增长，李玉兰发育的比较快，挺拔的胸脯让她看起来有些成人的模样，她开始有些羞涩，每次看着好朋友沐小樱穿着华丽的衣裳，她总是有些无地自容，家里的条件也就那样，她有些不想再继续念书了，因为家里穷，她想辍学帮衬着家里过光景，毕竟自己还有一个弟弟。 当她将自己要辍学的事儿告诉给她的好朋友沐小樱时，沐小樱难受得红起了眼圈说道：“玉兰，你一定不能辍学，如果你家里供不起你念书，那我就去恳求我爸妈，让他们供你念书！”李玉兰笑着说道：“你是不是傻了，小樱，怎么能让你爸妈供我念书呢？再说，这上学也不顶吃不顶喝的，还不如早些出来为家里一起拼光景好些，你和我不一样，你爸妈都有自己的工作，只要你好好念书，将来肯定会有一个好奔头的。 沐小樱不听她说的话，流着眼泪让她千万不能辍学，但是玉兰是一个有主意的孩子，一旦是她认定的事儿，她就不打算改变。 这天晚饭过后，李玉兰的父亲在自己家院子里抽烟，她收拾好碗筷之后便走到屋外和她爸说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她父亲听她把话说完，忧愁地说：“你说的也是事实，咱家里穷，虽然你每年也有助学金可以交学费，可是真到了念初中和高中时，咱家也是供不起的，还不如辍学回来帮衬着家里一起过光景。” 李玉兰见父亲同意自己的想法，便转身走进了屋子里，其实她的内心是多么渴望继续把书念下去呀！可是刚才听了父亲一席话，觉得也有道理，还不如早些出来帮衬家里过光景。 这天，沐小樱依旧像往常一样去希望小学念书，上课的铃声“叮铃”“叮铃”地响动起来，这节课是张少平所上的，当张少平看到李玉兰空出的座位便开始有些不安了，他以为她是不是在路上发生了些什么事，以至于没有来上课，亦或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因此耽搁了上课。 课后，张少平找到了沐小樱，向她询问李玉兰的情况，毕竟在学校里大家都知道李玉兰和沐小樱玩的最好，而且还是邻里关系。张少平把沐小樱叫到身旁，笑着说道：“小樱，你知道李玉兰今天为什么不来上课吗？” 沐小樱红着眼说道：“张老师，李玉兰让我告诉你她以后不来上学了。” “不来上学，那她干嘛呢？” “她打算辍学，帮衬家里一起过光景呢！” “什么？她这才多少岁呀！你们现在正是读书上学的好时光，可不能半途而废啊！这样吧！一会儿放心后，我陪你一起去她家，和她说道说道，可不能让你们一失足成千古恨。” “好，张老师，那我先去上课了，一会儿放心我就在操场上等你。” “好，你先去上课吧！” 放学后，沐小樱守约一个人走到了操场上等待着张少平，张少平向她招了招手走了过来，两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走着，完全可以师生之间的那股子严肃感，更多的像是两兄妹一样交谈。 没多久，张少平跟随着沐小樱来到了李家屯，此时此刻，李玉兰正在屋外用菜刀切着猪草，一个人忙的有些不可开交。张少平隔着围栏对她喊了一嗓子“玉兰，在忙啥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玉兰抬起头看了看，当她看到是张少平时，便笑着说道：“张老师，你怎么来了。” 张少平笑着说道：“我来看我的学生，难道不行吗？” 李玉兰擦了擦手，从木凳上站起了身子，向张少平走了过去，笑着说道：“张老师，既然你今儿个来了，那我就当面和你说吧！从今以后我就不上学了，从今往后一心一意帮衬家里过光景。” “玉兰，你还小，可不能轻易做决定呢！张老师也是农村人，知道农村生活很苦，但是唯一能改变咱的命运的就只有读书，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只有自己懂的更多，才能改变自己眼下的命运。” 正当李玉兰有些说不出话的时候，李玉兰的父亲从地里扛着锄头回来了。 李玉兰的父亲走了进来指了指张少平，说道：“玉兰，这谁呀？”李玉兰笑着回应道：“爸，这是教我们语文的张老师。” “哦，原来是张老师啊！快，快，快请坐，不知道张老师来咱家有什么事吗？” 张少平坐在了木凳上，笑着说道：“是这样的，今天上课的时候我没看到李玉兰，还以为她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给耽搁了，所以就来给看看。”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麻烦张老师了，那啥，张老师，从今天起咱家玉兰就不念书了，她不好意思当面和你说，所以就让小樱给你带个话，不知道小樱和你说了没有？” “嗯，说了，不过我个人觉得还是让李玉兰继续念书的比较好，毕竟孩子还小，这以后的路还很精彩，可不能因为眼下的光景就让孩子不把书念上，再说了，现在国家特别重视教育，玉兰要想让家里的光景过得更好，只有更好的学习才是哩。”